绝望的气息在“变量之光号”的舰桥弥漫。星舰外部装甲多处破损，生命维持系统功率下降，最要命的是主引擎熄火，能源核心因为过载和损伤，输出功率不足百分之十，仅能维持基本维生和最低程度的隐形力场。
他们漂浮在这片死寂的、仿佛由某个古老星球被暴力撕裂后形成的碎石带中，周围是扭曲的金属、冻结的冰块和未知生物的残骸。淡紫色的星云如同缓慢旋转的巨眼，冷漠地注视着这艘闯入坟墓的不速之客。
“导航系统完全瘫痪，星图无法匹配，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哪。”导航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尝试修复通讯阵列，向所有方向发送弱信号求救，但不要暴露我们的具体状况和碎片信息。”林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将昏迷的林晓交给随舰医护人员，自己则坐回指挥椅，尽管灵魂标记的躁动和妹妹昏迷带来的焦虑让他内心如同火烧。
“苏晓，带人评估星舰损伤，优先修复生命维持和隐形系统。聂锋，组织战斗人员，警戒舰外，这片废墟带未必安全。”
“明白！”
时间一点点过去。修复工作进展缓慢，能源短缺是最大的制约。派出的工程机器人试图从附近的残骸中搜集可能利用的物资，但收获甚微。
就在众人心情愈发沉重时，负责监控外部传感器的船员突然报告：“侦测到微弱的能量信号！来源……三点钟方向，一块大型残骸内部！信号特征……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文明或‘秩序之影’！”
这个消息如同在黑暗中投下了一缕微光。
“能分辨是什么吗？”林影立刻问道。
“信号很弱，断断续续，但似乎……带有一定的规律性，像是某种……求救信标？或者是……休眠舱的维持信号？”
休眠舱？在这片死亡的星域？
“派出侦察小队，乘坐小型突击艇前往探查。”林影下令，“聂锋，你亲自带队，务必小心。”
不久后，聂锋小队传回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在那块巨大的、仿佛某种星舰引擎部分的残骸内部，他们发现了一个相对完好的隔离舱室。舱室内，并非想象中的外星人，而是三个陷入沉睡、被维生系统冻结的人类！
不，仔细看，他们与纯正人类略有不同，他们的皮肤带着淡淡的金属光泽，耳廓更尖，眉心有着细微的、类似电路板的天然纹路。
“他们是……机械共生人类？还是某种改造人？”聂锋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充满疑惑。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隔离舱室的操控台上，闪烁着一行用某种宇宙通用语和人类英语交替显示的信息：
“求救……‘星火号’科学考察船幸存者……遭遇未知攻击……船体解体……启动紧急休眠……等待救援……警告……小心‘收割者’……”
星火号？收割者？
就在聂锋小队尝试唤醒其中一位幸存者，并下载隔离舱数据日志时，负责外围警戒的队员发出了急促的警告：“队长！有情况！大量不明身份的小型飞行器，从废墟带深处出现，正在朝我们和‘变量之光号’的方向快速靠近！它们的造型……很怪异，像……像会飞的金属昆虫群！而且，它们似乎……在主动攻击所有含有金属和能源的信号源！”
“金属昆虫”群！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废墟带的阴影中蜂拥而出，数量成百上千！它们个体不大，约莫小型战斗机大小，通体覆盖着暗沉的非反光涂层，复眼结构闪烁着贪婪的红光，前段伸出高速旋转的钻头或能量切割臂，目标明确地扑向那些还蕴含些许金属和能源的残骸，如同清道夫般将其迅速分解、吞噬！
而刚刚激活了隔离舱，散发出微弱能量信号的聂锋小队和这块大型残骸，立刻成为了它们的新目标！
“是‘清道夫’无人机！或者按日志里说的……‘收割者’的爪牙！”聂锋瞬间明白了“警告”的含义，“所有人撤回突击艇！启动防御模式！通知‘变量之光号’，我们被发现了，准备接应！”
突击艇的机炮怒吼着，在空中织成火力网，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金属昆虫”打得粉碎。但这些无人机极其灵活，而且似乎没有恐惧概念，前赴后继地涌来，更多的则绕过突击艇，直接扑向那块大型残骸，开始疯狂啃噬！
“变量之光号”也收到了警报，尽管能源匮乏，还是勉强启动了近防炮和点防御激光，为聂锋小队的撤退提供掩护。
“不能让他们得到隔离舱的数据！”林影在舰桥下令，“苏晓，能不能远程引爆那块残骸的核心？或者干扰那些无人机的信号？”
“残骸结构不稳定，可以尝试用精准能量射击引爆其可能的能量残留单元！但需要时间计算弹道！”苏晓快速回应。
就在这时，聂锋小队冒着弹雨，带着下载了部分数据日志的存储单元和一名被强行唤醒的幸存者，成功冲回了突击艇，并迅速脱离残骸。
几乎在他们离开的下一秒，苏晓计算完毕，一道微弱的奥术能量束从“变量之光号”射出，精准地命中了残骸某个不起眼的连接处。
轰！
残骸内部发生了连锁爆炸，火光和碎片吞没了那片区域，也将大部分“金属昆虫”卷入其中。
突击艇有惊无险地返回了“变量之光号”。
那名被唤醒的幸存者，名叫“凯斯”，是“星火号”的随船工程师。他显得十分虚弱和惊恐，但在林晓微弱净化之光的安抚下，逐渐稳定了情绪，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他们的遭遇。
“星火号”来自一个名为“新希望联合”的人类殖民势力，致力于深空探索和文明接触。他们是在追踪一种异常的宇宙辐射时，误入了这片星域，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仿佛被遗弃的古老星际船坞。
就在他们试图探索船坞时，遭到了那种被称为“收割者”的、由无数“清道夫”无人机构成的文明的攻击。“星火号”奋力抵抗，但寡不敌众，最终被击毁。只有他们所在的这个隔离舱在船体解体前被弹射出来，漂流至此。
“收割者……它们不要资源，不要俘虏……它们只‘收割’……收割一切它们认为有价值的科技造物、能量源，甚至是……智慧生命的思维处理器……”凯斯眼中残留着恐惧，“它们就像宇宙的癌细胞，吞噬一切，壮大自身……我们怀疑，它们和日志里提到的、攻击绿境的‘秩序之影’，可能存在着某种……竞争或者共生关系？”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背脊发凉。除了“终末”程序和“仲裁官”，宇宙中还存在“收割者”这种纯粹的掠夺文明？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林影沉声道，“凯斯先生，你们的数据库里，有没有关于这片星域的星图？或者，如何避开‘收割者’的方法？”
凯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完整的星图……在船体主数据库，已经失落。但我个人日志里，记录了我们进入这片星域前最后一次跳跃的坐标和……一个偶然截获的、来自星图下一个碎片坐标方向的、非常古老的、非‘收割者’也非‘秩序之影’的……友好广播信号重复代码……”
就在凯斯试图调出他个人日志中那段古老友好信号的详细信息时，舰桥突然收到一段来自废墟带深处的、强烈的、未经加密的广播信号，信号使用的语言，竟然与凯斯描述的那段古老友好代码同源！广播的内容简短而清晰：“陌生的漂流者，检测到你们与‘收割者’的战斗。如果你们渴望生存与答案，跟随我们释放的导航信标。时间有限，‘收割者’的母巢已被惊动。”
这段突如其来的广播，如同在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灯塔！
几乎在广播结束的瞬间，一个微弱的、但稳定性极高的脉冲信标信号，出现在传感器屏幕上，源头指向废墟带的深处。
“要相信他们吗？”聂锋看向林影，眉头紧锁。在这片陌生的死亡地带，任何未知的存在都可能意味着陷阱。
苏晓快速分析着广播信号：“信号源无法精确定位，似乎采用了多层加密和空间折射技术。语言结构古老而复杂，充满数学美感，未发现明显的恶意代码或精神污染痕迹。”
凯斯也激动地说：“是它！就是这个信号模式！虽然内容不同，但底层编码规则一模一样！这很可能是一个古老的、隐藏于此的文明！”
林影沉思片刻，看着能源读数和外部再次开始聚集的、被刚才爆炸吸引来的更多“清道夫”无人机，做出了决定：“我们没有太多选择。跟随信标，保持最高警戒。如果发现不对，立刻转向逃离。”
“变量之光号”沿着那脉冲信标的指引，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巨大的残骸之间。周围的景象越来越诡异，残骸的规模越来越大，有些甚至能看到完整的、风格迥异于现代科技的星舰轮廓，仿佛一个巨大的星际战场坟场。
最终，他们抵达了信标的终点——一块巨大得如同小行星般的、表面光滑如镜的黑色岩石。就在星舰靠近时，黑色岩石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了一个恰好容纳“变量之光号”通过的入口。
内部并非想象中的人工建筑，而是一个被改造一新的、广阔的地下空间，充满了柔和的光线和奇特的、仿佛由活体水晶和能量流构成的建筑。
一艘造型优雅、如同展翅凤凰的小型银色飞船静静地停靠在码头旁。
当“变量之光号”缓缓降落，舱门打开后，一位身着流线型银色长袍、面容俊美但带着岁月沧桑感、瞳孔如同星辰般闪烁的男子，带着几名同样装扮的随从，迎了上来。他使用的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的通用语：
“欢迎，背负着契约的漂流者。我是‘观星者’一族的引导员，艾尔。这里是‘虚空避难点’第七前哨站。”
观星者？虚空避难点？
艾尔的目光扫过林影等人，尤其是在林影和他怀中的契约碎片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敬意？
“我们观测到你们与‘收割者’的冲突，也感知到了‘平衡之契’的共鸣。”艾尔的声音平和而带着一种古老的智慧，“请不必紧张，我们并非敌人。相反，我们与你们一样，是‘终末’程序与‘收割者’文明的受害者，也是‘变量同盟’……曾经的成员。”
曾经的成员？
艾尔的话如同惊雷在林影等人心中炸响。他引领着他们走向前哨站的核心，一个由巨大水晶构成的信息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关于‘终末’，关于‘仲裁官’，关于‘收割者’，以及……关于我们观星者一族为何在此避世不出。”他指向那巨大的水晶，“所有的答案，甚至包括帮助你们修复星舰、补充能源的方法，都与此地保存的一份关于‘观测者之契’起源，以及……上一代‘变量同盟’如何覆灭的……真实历史记录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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