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周明远的老宅院总飘着一股旧纸和草木混合的味道，墙根下的薄荷艾长得正旺，和老支书照片旁挂着的苏家村土地分布图相映——图上用红笔圈出的老果园区域，颜色已经发暗，却是老人最宝贝的东西。
清晨六点，老式座钟刚敲过，周明远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省厅老郑”。他捏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走到院里的老槐树下接电话，声音压得极低：“老郑，这么早打电话，是不是有事儿？”
“明远，下周三省厅要去青溪县调研乡村振兴，重点查电商项目，苏家村肯定在名单里。”老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急促，“赵凯他舅舅，就是省厅的副厅长，昨天特意打招呼，让调研组‘重点看苏家村的网红创新案例’——我跟你说，赵凯肯定在造假数据，你让林舟提前准备，别吃了暗亏。”
挂了电话，周明远快步走进里屋，拉开那个带铜锁的木柜——铜锁是老支书传给他的，钥匙一直挂在腰上，磨得发亮。他翻出一摞泛黄的档案，最上面的《青溪县乡村项目核查手册》封皮都快掉了，里面夹着老支书的批注，是当年帮邻村应对虚假项目核查时写的。
“小林，你快来！”周明远给林舟打了电话，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半小时后，林舟赶到时，老人正用放大镜盯着手册里的一条条款：“你看这条，‘项目数据真实性需至少三名村民现场佐证，且需提供物流、资金流水等原始凭证’——这是你的依据，赵凯就算改了后台数据，没村民证词，没真实凭证，照样站不住脚。”
老人给林舟倒了杯老茶，用的是那个刻着“苏果”的粗瓷碗——碗是老支书当年用来招待果商的，边缘有个小豁口。“还有，调研组里有个李处长，当年老支书搞果园时，他是县农业局的技术员，最恨搞虚假政绩。”周明远的指尖在手册上点了点，“你找机会跟他对接，他会听真话。”
林舟握着温热的粗瓷碗，看着手册上老支书的批注，突然觉得心里有了底——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是两代人对土地初心的坚守。
第二幕
刘鹏的网红公司在县城的写字楼里，办公室装修得花里胡哨，墙上贴满了“单场直播破百万”的虚假海报，和苏家村的土坯房形成刺眼的对比。此刻，刘鹏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头，赵凯的视频会议窗口占了半个屏幕，男人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西装——和平时的潮牌冲锋衣截然不同，显然是为了调研特意准备的。
“把电商后台的销售额从8万改成100万，订单量从523单改成5000单，地址都填‘青溪县文旅局宿舍’，门牌号随便编，别重复太多就行。”赵凯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再伪造几十份村民刷单记录，用之前收集的身份证号，把付款时间都改成上周三到周五，显得真实。”
“凯哥，这也太假了吧？”刘鹏指着屏幕上的假订单预览，“地址全是文旅局宿舍，傻子都能看出来漏洞；而且村民的身份证号好多是老人的，根本不会网购，一查一个准。”
“你懂个屁！”赵凯突然拍了桌子，镜头里的西装领口都歪了，“我舅舅是省厅副厅长，调研组敢细查？他们只看报表上的数字好不好看，谁管真的假的！”他顿了顿，语气又软了点，“等调研过了，网红街项目批下来，你那50万的招商分成少不了，别跟钱过不去。”
刘鹏没再反驳，点开后台修改数据，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助理——那个从苏家村来打零工的年轻人阿伟，正用手机偷偷拍屏幕。阿伟的口袋里揣着林舟给的旧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林舟的聊天框，他趁着刘鹏没回头，快速把“文旅局宿舍重复地址”的截图发了过去，附言：“漏洞太明显，他们还在伪造刷单记录。”
就在这时，刘鹏的手肘碰掉了桌角的一个文件夹，里面的“苏家村土地流转意向书”掉了出来，封面上“张建军建材厂扩建”的字样被镜头扫到一角。赵凯在视频里瞥见，立刻说：“把那东西收起来！别让无关人看见。”刘鹏赶紧把意向书塞进抽屉，却没发现阿伟的手机镜头，又多拍了一张抽屉的照片。
第三幕
林舟的出租屋里，桌上摊满了各种材料，苹果图案的文件夹被放在最中间——那是苏晓送的，封面的小果树画得格外认真。他刚收到阿伟发来的假订单截图，指尖划过屏幕上“青溪县文旅局宿舍”的重复地址，忍不住冷笑：“赵凯也太敷衍了，以为靠关系就能蒙混过关。”
“我就知道他会造假。”苏晓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她的画夹，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正是之前赵凯和刘鹏签的“网红公司抽成协议”，上面“刘鹏代赵凯收取30%项目分成”的条款被苏晓用红笔圈了出来，刘鹏的签字还带着墨晕，“这个能证明他们不是为了乡村振兴，是为了自己捞钱，调研时递上去，就算李处长不说话，其他组员也会起疑心。”
林舟接过协议，和阿伟的截图、真实的电商报表（盖着物流站的红色公章）、村民们签的“未刷单证明”（上面按满了红手印，王大爷的手印最大，边缘还沾着点烟丝）放在一起，按“报表-证明-假订单漏洞图-抽成协议”的顺序整理进文件夹。“调研当天是村里的小苹果节，村民们都会去果园，咱们可以‘偶遇’调研组。”林舟指着窗外的老果园方向，“你带村民们在果园摘苹果，我找机会把证据递给李处长，王小丫他们还能当小证人，说没参与过刷单。”
“我也要作证！”王小丫突然从门外跑进来，手里攥着一张画，画上是几个小朋友举着“我们没刷单”的牌子，颜料还没完全干，蹭了点在她的小手上，“我已经跟班里的小朋友说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跟调研组的叔叔阿姨说，赵叔叔让我们假装买苹果，我们没干！”
林舟蹲下身，摸了摸王小丫的头，看着她认真的小眼神，突然觉得所有的准备都有了意义。他拿出手机，点开给李处长的匿名邮件，附上假订单漏洞截图和真实销量的物流流水，标题写着“苏家村电商项目数据存疑，盼调研组核查真实情况，守护村民切实利益”。点击发送的瞬间，苏晓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坚定……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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