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被封印的沉香手串,如同一个沉默的诅咒,被萧绝谨慎地封存在特制的金属盒中,贴上符箓,置于帅桉一角最不起眼的地方。它不再散发那令人作呕的虚伪祥和,却也并未真正远离,像一枚埋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雷,提醒着无处不在的窥视与恶意。
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凝重的面孔。
“销毁它,易如反掌。”萧绝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冰冷而理智,“但打草惊蛇,非智者所为。”
云芷颔首,她明白萧绝的意思。太后与国师既然不惜动用如此隐蔽的手段进行监视,必然对北境,对她,抱有极大的戒心与图谋。贸然毁去手串,只会让他们意识到己方已经察觉,进而采取更激烈、更不可测的手段。
“他们想看,便让他们看。”云芷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如冰雪反光般的锐芒,“只是,看到的,需得是我们想让他们看的。”
将计就计。
这是一步险棋,却也是当前形势下,最能麻痹敌人、争取主动的策略。
计划既定,便需最精密的执行。
次日开始,云芷便“如太后所愿”,每日将那串沉香手串“虔诚”地佩戴在腕间。墨色劲装的袖口偶尔滑落,便会露出那一抹乌沉沉的色泽,与她纤细白皙的手腕形成鲜明对比,看在不知情的将士眼中,只觉是太后恩典,云姑娘得此殊荣,更显其与王爷关系非同一般。
然而,唯有萧绝和云芷自己知道,那看似寻常的佩戴之下,是何等惊心动魄的较量。
云芷并未撤去之前布下的“镜像”封印,反而在此基础上,持续不断地以自身精纯的魂力进行加固与“编程”。这并非一劳永逸的事情。那手串中的监视能量如同活物,会本能地试图冲破封锁,感知真实。她需要时刻维持着一个精妙的平衡——既不能让其突破防线,窥见真相,又要让它能“正常”地向外发送经过篡改的信号。
她开始刻意地“表演”。
白日里,她依旧会随萧绝出现在军营各处,或是立于高处观察敌情绘制草图,或是协助军医照料伤兵。但在这些时候,她通过手串向外传递的“状态”,却是经过精心调整的“略显疲惫”、“精力消耗颇大”,甚至偶尔会模糊地传递出一丝因北境苦寒和环境不适而产生的“微弱波动”。
她绘制出的布防图,依旧精准,但在能量层面上,她会刻意模拟出一种“后继乏力”、“需要竭尽全力才能维持洞察”的假象。她要让监视者相信,她的能力虽奇,却并非无穷无尽,在北境这种环境下持续使用,对她而言是巨大的负担。
夜晚,在只有她和萧绝的中军大帐内,她才敢真正放松下来,进行“契约同修”以恢复魂力,或是深入研究《画皮师札记》,尝试掌握更多可用于对抗邪术的技巧。而这些真实的恢复与提升过程,则被那层牢不可破的“镜像”封印彻底掩盖,对外显示的,永远是那份恰到好处的“疲惫”与“缓慢恢复”。
萧绝则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因军务繁忙、因母妃旧事(这部分情绪倒是真的)而心力交瘁、对身边女子状态忧心却无暇他顾的统帅形象。他会在人前对云芷流露出不经意的担忧,会在她“疲惫”时下令让她多加休息,甚至会“无意中”向少数心腹将领透露,云姑娘为了绘制军图,损耗颇巨。
整个北境大营,仿佛一个巨大的舞台,而云芷和萧绝,则是唯一的知情演员,在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注视下,上演着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这无疑是对云芷心神的极大考验。她需要时刻分出一部分精力维持伪装,这对她本就因之前消耗而未完全恢复的魂力而言,是雪上加霜。数日下来,她眉宇间的疲惫竟有几分不再是纯粹伪装,眼底也时常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
萧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通过契约传递过来的支撑力量愈发雄厚温暖,但他从不在言语上过多表露,只是将更多的军务琐事揽到自己身上,为她争取更多真实的休息时间。偶尔在无人时,他会紧紧握住她的手,那无声的力量比任何安慰都更加坚实。
这一夜,云芷在维持了整日的伪装后,终于有些支撑不住,靠在软垫上闭目调息,脸色苍白得厉害。
萧绝处理完军务,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轻轻将她鬓角被冷汗濡湿的发丝拨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与他平日冷硬的形象格格不入。
“还能坚持吗?”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云芷没有睁眼,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倦意的浅笑:“无妨……只是演戏,也有些耗神罢了。倒是要让他们相信,我这‘画笔军师’,快被他们‘关心’得灯枯油尽了才好。”
她的话语带着一丝冰冷的调侃,萧绝却听得心头一涩。他知道,她虽说得轻松,但持续维持这种高强度的魂力操控与精神伪装,绝非易事。
“快了。”他握住她微凉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等我们找到确凿证据,等京城那边布置妥当……这笔账,连本带利,一并清算!”
云芷反手握了握他,算是回应。
帐外,北境的风依旧凛冽。帐内,两人依靠着彼此的体温与信任,在这无形的战场上,与千里之外的敌人,进行着一场寂静却凶险的博弈。
手串的秘密,已成为刺向敌人的一把双刃剑。而剑柄,正牢牢握在他们手中。
(第21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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