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座收获惊人的虫巢残骸,陆青禾、玉霄子、凌锋三人借着头顶暗红天幕下流淌的诡异光带指引,在荒芜而坚硬的暗金平原上谨慎前行。金皇依旧伏于陆青禾肩头,但气息却与之前有了细微的不同。那枚被它小心收纳入体内空间、缓慢汲取其散逸气息的上古奇虫内丹,如同在沉寂的油库中投入了一颗火星,虽未完全炼化,却已让它本源深处那属于“源虫族”的稀薄血脉,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活跃与共鸣。
它额顶的混沌虚界瞳孔微微开阖,其中演化的景象似乎多了一丝灵动的“意志”,对周遭环境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清晰。一种源于血脉本能的、指向源墟深处的“牵引感”,比之前强烈了数倍,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为众人指引着方向——正是那片远方扭曲的、色彩斑斓的“山脉”轮廓所在。
陆青禾能清晰感受到金皇的变化,心中暗喜。他将神念沉入丹田,那尊初步炼化的“震天炉”正静静悬浮,与混沌元婴气息交融,缓缓吞吐着混沌法力。炉内洞天中,时间流速十倍于外,苏小婉、青霖与沐清风应当已安顿下来,开始利用这宝贵时间消化所得、巩固修为。这让他对应对接下来的未知风险,更多了几分底气。
“陆道友,此地残留的法则碎片与能量乱流,似乎在朝着那个方向隐隐汇聚。”玉霄子手持的罗盘指针微微偏转,指向金皇感应的同一方向,他眉头微蹙,“但前方给我的感觉……更加混乱,也更加危险。仿佛那片区域是此方破碎墟境的‘节点’或‘伤疤’。”
凌锋怀抱长剑,冷冽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死寂的虫巢残骸与偶尔从“地面”下钻出、又被他们提前察觉避开的零散墟兽:“兵来将挡。幽冥老鬼的人恐怕也进来了,需得加快速度。”
陆青禾点头,正要说话,忽然,金皇传递来一股强烈的警兆!
几乎同时,三人左侧百丈外,一处看似平坦的暗金色“地面”陡然向上拱起、裂开!并非墟兽袭击,而是那一片区域的空间结构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和折叠!原本坚硬的地面如同柔软的面团般被无形之力揉捏,瞬息间形成一座高达数十丈、布满棱刺和孔洞的扭曲岩柱!岩柱表面流淌着暗红与惨绿交织的粘稠能量,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与空间撕裂的气息!
“空间畸变!快退!”玉霄子脸色一变,低喝道。这种源自墟境本身不稳定空间结构的自然异变,毫无规律,威力莫测,可能仅仅是地形改变,也可能伴随恐怖的空间切割或能量爆发。
三人身形暴退。就在他们刚刚离开原地的刹那,那座扭曲岩柱猛地向内坍缩,然后轰然炸开!无数暗红色的能量碎片与锐利如刀的空间裂缝向四周迸射,覆盖了方圆数百丈!一块巴掌大的碎片擦着凌锋的护体剑罡飞过,竟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剑罡剧烈波动,出现细密裂痕!
“好强的破坏力!此地空间果然极不稳定!”凌锋眼神微凝,刚才若非退得快,被正面击中,即便以他炼虚剑修之能,恐怕也要受创。
陆青禾则注意到,在岩柱炸开的中心,残留下一小片微微荡漾的、色泽暗银的“空间涟漪”,其中似乎有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虫形符文闪烁,旋即隐没。“是残留的空间禁制痕迹,因能量扰动而显现……此地当年,恐怕遍布阵法。”他心中了然,对源虫族曾经的文明程度有了新的估计。
避开这片区域,三人更加小心。途中,他们又遭遇了数次类似的局部空间畸变,有时是地面塌陷成深不见底的裂缝,喷涌出混乱的五行精气;有时是空中光带扭曲,降下腐蚀性的能量酸雨;还有一次,甚至凭空出现了一个缓慢旋转的、散发吸力的微型空间漩涡。幸得金皇对空间异常的超前感知与玉霄子的阵法造诣预警,都有惊无险地避过。
除了空间危险,他们也遇到了几波墟内生物的袭击。有能喷吐剧毒磷火的飞蛾状虫群,有潜伏在虫巢阴影中、擅长精神冲击的透明蠕虫,还有体型庞大、甲壳堪比五阶防御法宝的巨型甲壳虫兽。这些生物大多灵智低下,只凭本能攻击,但在墟境混乱能量滋养下,实力不容小觑,尤其擅长利用环境偷袭。在陆青禾、凌锋的犀利攻击与玉霄子的阵法辅助下,这些袭击都被击退,众人也收获了一些奇特的虫材、晶核。
不知不觉,他们已前行了数百里。随着靠近那片色彩斑斓的“山脉”,脚下的“地面”开始出现起伏,暗金甲壳质地的平原逐渐被一种颜色更深、仿佛琉璃与金属熔铸而成的、布满奇异螺旋纹路的“山岩”所取代。空气中混乱的能量流越发狂暴,但对虫类生命气息的感应却愈发清晰。金皇的兴奋与渴望情绪也越发明显。
就在他们翻过一道低矮的、如同巨虫脊骨般的山梁时,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山梁之后,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谷地中央,竟然矗立着数十根高低不一、通体灰白、仿佛某种巨大生物骨骼化石雕琢而成的柱子!这些骨柱排列看似杂乱,却隐隐符合某种玄奥的规律,柱身刻满了已经模糊暗淡、但依稀可辨的奇异虫形符文与几何图案。
而在骨柱环绕的中心,一块高约三丈、宽一丈、厚达尺许的暗青色石碑,静静屹立。石碑材质非金非玉,表面光滑如镜,却布满了细密的、如同天然生成的龟裂纹路。碑身上方,以某种古老文字铭刻着三个巨大的、笔画扭曲如虫爬的字符,即便不识其文,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沧桑、威严与一丝悲凉。
石碑下方,散落着一些早已风化成砂砾的虫壳碎片,以及几件残缺不全、灵光尽失、样式奇古的法器残骸。
“这是……一处遗迹?祭祀场所?还是……墓碑?”玉霄子打量着骨柱的排列与石碑的方位,手指掐算,“骨柱排列暗合某种失传的‘万虫朝宗’古阵,有汇聚虫类气息、稳固空间之效,但已残破不堪。这石碑……似乎是记载了些什么。”
陆青禾走上前,目光落在石碑那三个巨大古字上。他并不认识这种文字,但当他集中精神,尝试以神念接触石碑时,异变发生了!
他怀中的那枚“源石碎片”,竟微微发热!与此同时,他丹田内的“震天炉”也轻轻一震!而肩头的金皇,更是额顶瞳孔光芒大放,投射出一道微弱的暗金光束,照向石碑!
三者气息,仿佛形成了某种共鸣的钥匙!
嗡——
暗青色石碑表面,那些龟裂的纹路骤然亮起柔和的白光!三个扭曲的古字仿佛活了过来,笔画游走,化作无数细微的光点,如同星河倒卷,直接涌入陆青禾的识海!
并非文字信息的直接翻译,而是一段段破碎的、充满悲壮与决绝意境的画面与意念洪流:
画面一:无尽混沌虚空中,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形态变幻不定、由无数虫形单元构成的辉煌“虫巢文明”虚影,散发着令星辰暗淡的威压……(辉煌)
画面二:难以形容的、席卷整个混沌的“大灾变”降临,黑暗、混乱、崩解的力量侵蚀一切,虫巢文明奋力抵抗,无数强大的虫影在黑暗中湮灭……(灾难与抵抗)
画面三:文明核心做出抉择,剥离部分本源与传承,封入特定的“源墟”之中,分散投射向诸天万界,以期保留火种……(悲壮分离)
画面四:眼前这片“万虫源墟”的虚影,在剥离后于虚空中飘荡、封闭,内部时间流速改变,开始缓慢衰败……(漂泊与沉寂)
意念碎片:“……吾族‘万化源巢’……遭‘归寂浩劫’……不得已……分源散种……留待有缘……后世血脉……持‘源匙’……寻‘归墟之眼’……或可……逆转终末……重燃星火……”
画面与意念洪流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数息便消失。陆青禾身形微晃,脸色有些发白,神魂传来阵阵刺痛,显然接收如此古老浩瀚的信息对他负荷不小。但他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芒!
万化源巢!归寂浩劫!分源散种!归墟之眼!
这些信息碎片,不仅印证了之前对源虫族的部分猜测,更揭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万虫源墟”并非自然遗迹,而是源虫族文明为躲避一场波及整个混沌的“归寂浩劫”,主动剥离封存的“火种”之一!它们留下了传承与希望,等待后世有缘者,或者说,等待身负其血脉的后裔(金皇),持特定的“源匙”(很可能指源石碎片,甚至包括金皇本身),去寻那所谓的“归墟之眼”,以期逆转终末,重燃文明星火!
而归墟之眼……这个名称,与陆青禾手中的“归墟剑”,以及他修炼的“混沌归墟道”,似乎存在着某种冥冥之中的关联!
“陆道友,你没事吧?”玉霄子见陆青禾神色有异,关切问道。他和凌锋并未接收到石碑信息,只看到石碑亮起微光,随即恢复原状。
“无妨,略有所得。”陆青禾压下心中惊涛骇浪,摇了摇头。此事牵连太大,涉及上古秘辛与自身根本,暂时不便细说。他目光再次投向石碑,发现白光散去后,石碑表面那三个古字下方,原本空白处,竟浮现出一幅极其简略的、由光线勾勒的墟境局部地图!地图中心有一个闪烁的光点,正是他们此刻所在。而地图边缘,指向山脉深处,有一个明显的、类似漩涡的标记,旁边标注着两个小字(同样是那种古虫文),但其形似“巢”与“心”。
“巢心?”陆青禾心中一动,这莫非指的是源虫族在此处源墟的核心之地?金皇感应到的强烈召唤,是否就源于那里?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但清晰的斗法波动与阴森鬼气,自他们来时的方向隐隐传来,并且正在迅速靠近!
“是鬼灵门的人!他们追上来了,而且……不止一波!”凌锋剑眉一挑,手已按上剑柄。
陆青禾眼神一冷,迅速记下石碑地图,低喝道:“走!按地图所示,去‘巢心’方向!不能让他们抢先,也不能在此地被缠住!”
三人毫不犹豫,身化流光,按照地图指引,朝着山谷另一侧,那片色彩最为斑斓、气息也最混乱诡异的山脉深处疾驰而去!金皇回首望了一眼石碑,传递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缅怀,有决绝,随即振翅,融入陆青禾的遁光,速度快若惊鸿。
他们身后,数道裹挟着鬼气、血光、虫影的遁光已然出现在山梁之上,略微停滞,似乎在查看石碑,随即也毫不犹豫地朝着陆青禾等人离去的方向,紧追不舍!
追逐战,在这片上古虫族遗留的破碎墟境中,再次展开。而前方那被称为“巢心”之地,等待着他们的,又将是何种机缘与凶险?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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