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林野是被饿醒的。
昨天晚上的烧烤加啤酒,后劲儿有点大。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从那张充当床用的旧沙发上爬起来,感觉嘴里跟含了块磨砂布似的。
“键盘!陈猛!死哪儿去了?给老子整点吃的!”他哑着嗓子朝外面喊。
办公室外面静悄悄的,只有键盘敲击的哒哒声和陈猛擦拭某种器械的轻微摩擦声回应了他。
“野哥,这都几点了,我俩早吃过了。”键盘的声音从电脑后飘过来,“给你留了包子,在微波炉里,自己热。”
林野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晃到那个跟他办公室一样有年头的微波炉前,把里面那盘已经凉透的包子端出来。他正琢磨着这玩意儿热几分钟不会炸,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震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京城。
“喂?谁啊?推销保险还是推荐贷款?老子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他接通电话,习惯性地满嘴跑火车。
“林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带着明显不悦的中年男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这声音有点耳熟,而且带着一股子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哪怕隔着电话线,也让人心里一沉。
林野把嘴里那句“要命一条”给咽了回去,眉头皱了起来:“你谁啊?”
“苏正南。”对方言简意赅。
苏正南?林野脑子转了两秒,想起来了。苏菲她爹!那个在京城里跺跺脚,某些圈子都得颤三颤的人物。
“哟!苏叔叔啊!”林野瞬间切换了语调,虽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但稍微收敛了点脏字,“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了?怎么,苏家也想投资我这小破公司?”
他一边说,一边把包子塞进微波炉,随手按了两分钟。
“我没空跟你耍贫嘴。”苏正南的语气很冷,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林野,我不管你现在在搞什么名堂,也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骗过了菲菲。苏家的耐心是有限的。”
微波炉开始嗡嗡作响。
林野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在旁边的料理台上,掏了掏耳朵:“苏叔叔,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骗啊?我跟苏菲那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一起抓过贼的!”
“抓贼?”苏正南冷哼一声,“你那点不入流的手段,也就骗骗菲菲那种没经过事的孩子!逃婚,躲藏,现在又弄出个什么安保公司,哗众取宠!林野,我告诉你,你玩这些花样没用!”
微波炉“叮”的一声响了。林野打开门,拿出热气腾腾的包子,也不怕烫,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苏叔叔,您到底想说什么?我这忙着吃饭呢。”
“回京城来。”苏正南不再绕弯子,语气强硬,带着命令的口吻,“立刻,马上。回到林家,老老实实准备你跟菲菲的婚礼。之前逃婚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发生。”
林野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回去?回去干嘛?当你们这些老头子手里的提线木偶?然后跟苏菲凑合过一辈子?苏叔叔,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苏正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意,“林野,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在外面瞎胡闹,就能摆脱你的身份?就能不承担你该负的责任?幼稚!”
“责任?”林野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语气也冷了下来,“我的责任就是对我自己的人生负责。至于林家,至于跟苏家的婚约,那是你们老一辈自己定的,关我屁事?”
“混账东西!”苏正南显然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你以为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弄出点动静,就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了?我告诉你,你还差得远!”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菲菲最近跟你走得太近了。这很不好。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自己回来。否则……”
“否则怎么样?”林野拿起手机,关了免提,放到耳边,声音里带着点挑衅的笑意,“苏叔叔,您还能派人来绑我回去不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苏正南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更让人心底发寒:“林野,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那个‘潜龙’安保,看起来挺热闹。”
这话里的威胁,毫不掩饰。
林野眼睛眯了起来,脸上的嬉笑彻底消失:“苏叔叔,您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苏正南冷冷道,“选择权在你。是自己体面地回来,还是等我帮你体面。至于菲菲……”
他话音未落,林野似乎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隐约的、属于苏菲的急促声音:“爸!你干什么!”
接着,电话就被猛地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嘟…嘟…嘟…”
林野拿着手机,听着忙音,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沉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几口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办公室里,键盘和陈猛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他。
“野哥……”键盘有些担心地开口。
林野没理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
苏家……终于还是忍不住跳出来了。而且,直接拿“潜龙”来威胁他。
看来,之前那点名声,不仅引来了秦雪这样的商业巨鳄,也惊动了这些藏在幕后的老家伙。
“妈的,一个个的,都当老子是软柿子?”他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点疯狂的弧度。
他掏出烟,点着一根,狠狠吸了一口。
想逼我回去?门都没有!
与此同时,京城,苏家宅邸。
苏菲一把夺过苏正南手中的座机听筒,重重地扣了回去。她胸口微微起伏,脸上带着压抑的怒气。
“爸!你刚才在跟林野说什么?什么叫他不是一个人?你想对他的公司做什么?”
苏正南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儿:“我在处理该处理的事情。你跟他,不合适。以前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现在他既然这么不识抬举,这门婚事,必须尽快落实,或者,彻底了断。不能再任由你跟他胡闹下去。”
“胡闹?”苏菲气得笑出声,“我只是在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我跟谁交朋友,不需要你来安排!”
“你想过的生活?”苏正南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威严尽显,“你的生活从你出生在苏家就注定了!由不得你任性!我告诉你苏菲,你必须把他给我带回来!无论是劝,还是用别的什么方法!如果你做不到,那我就只能用我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他目光锐利如刀,盯着苏菲:“到时候,场面就不会这么好看了。你自己想清楚!”
说完,苏正南不再看她,转身离开了书房。
苏菲独自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父亲的话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
劝?还是用武力?
她了解林野,那家伙吃软不吃硬,父亲越是逼迫,他反抗得只会越厉害。
可如果她不做点什么……父亲真的会对“潜龙”,对林野下手。
她第一次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一边是家族的压力,一边是那个让她心情复杂、却又不想看到他受到伤害的混蛋。
她该怎么办?
苏菲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熟悉的、却感觉格外压抑的庭院景色。
看来,她必须再去见林野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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