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书斋后院那方小小的天地,仿佛自成结界,将前堂偶尔传来的市井喧嚣与京都无处不在的权力暗流隔绝在外。苏瑾正于窗前翻阅着一本新整理出的《自然哲学初步》手稿,窗外天色有些阴沉,一如这京都时常令人喘不过气的氛围。
周伯脚步略显匆忙地从前堂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与困惑:“东家,外面……来了一位老先生,气度不凡,说要见您。”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瞧着……不像普通人。”
苏瑾放下手稿,神色未变,心中却是一动。初级能量感知早已向她示警,一股深沉如海、内敛却蕴含无上威严的能量场,正停留在书斋前堂。这股能量,与她感知过的任何武者、官员都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执掌乾坤、生杀予夺的绝对意志。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的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直接。
她整理了一下素色的衣裙,神色平静地走向前堂。
前堂内,一位身着普通青色长衫的老者负手而立,正看似随意地浏览着书架上的书籍。他身形高大,背脊挺直,虽鬓角微霜,面容却不见多少老态,反而有一种经岁月沉淀后的渊渟岳峙。他并未回头,但苏瑾踏入前堂的瞬间,便感觉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笼罩而来,仿佛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周伯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苏瑾步履未停,走到老者身后不远处,微微屈膝:“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晚辈苏瑾,见过先生。”
老者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轮廓分明、不怒自威的脸。他的目光并不锐利,却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落在苏瑾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万物般的平静与漠然。正是庆帝!
“苏大家不必多礼。”庆帝的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朕……真没想到,能写出那般惊世之书的,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位姑娘。”他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格物基础(卷一)》,“书中言,‘万物运行,自有其理,非神佛所定’。此言,可是苏大家本意?”
他没有迂回,直接切入核心。
苏瑾直起身,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语气依旧平稳:“回先生的话,是晚辈一点浅见。晚辈以为,与其将未知归咎于鬼神,不若躬身探究,寻其规律。知其所以然,方能善用之,避其害处。”
“哦?”庆帝眉梢微挑,听不出喜怒,“那《万国舆图》又将我庆国置于何地?不过是海外一隅?那天圆地方之说,历代先贤所言,莫非皆是虚妄?”
“先贤所见,受限于其时其地,有其局限。”苏瑾不卑不亢,“正如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天地之广阔,远超我等想象。舆图所示,不过是根据现有信息推演,未必全真,却也未必全假。求真之路,本就需不断打破桎梏,而非固步自封。”
庆帝盯着她,目光渐深:“打破桎梏?说得轻巧。你可知,你这几本书,已在朝野掀起轩然大波。多少士子道统动摇,多少臣工斥其妖言惑众?你此举,动摇的是江山社稷之根基!”
这已是近乎质问。
苏瑾却微微摇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先生此言,晚辈不敢苟同。真正的社稷根基,在于民智,在于民生,在于国力。若因几本探究真理之书便动摇,那这根基,未免太过脆弱。”她顿了顿,语出惊人,“晚辈曾于古籍中见得一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王与朝廷,存在的意义,在于牧民、安民、富民,而非让万民永远蒙昧,匍匐于地。”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庆帝重复着这句话,眼中第一次真正闪过一丝波澜,那是震惊与某种被触犯的冷意,“好大的胆子!依你之见,朕这皇帝,这天下之主,又算什么?”
静立一旁的周伯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几乎要瘫软在地。
苏瑾却仿佛未觉,继续道:“晚辈以为,君王与万民之间,或可视为一种……契约。君王承天命(或民望),牧守四方,保境安民,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而万民,则缴纳赋税,服从律法,供养朝廷。若君王失德,不能履行此‘契约’,致使民不聊生,那么……”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她甚至更进一步,借用了更现代的概念,只是包装在古语之中:“国之强弱,不在疆域之广袤,不在宫室之华丽,而在其‘生产力’之高下。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一个工匠能造多少器物,一个学子能明多少事理……这些,才是真正的国力。若能使稻谷增产,织机增效,万民开智,则国富兵强,远胜于空谈仁义道德,固守陈规旧制。”
一番言论,石破天惊!几乎将传承千年的君权神授、纲常伦理踩在脚下!前堂内死寂一片,连空气都仿佛冻结了。
庆帝死死地盯着苏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涌!震惊、怒意、杀机,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某种不可思议之物的探究与激赏,交织在一起。
他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却又逻辑自洽、直指本质的言论!这个女子,其思想之危险,远超他的想象!她就像一柄双刃剑,用得好,或可强国富民,开辟前所未有之格局;用不好,便是倾覆江山、焚毁一切的烈焰!
良久,庆帝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好,很好。苏大家果然……非同凡响。”他没有评价苏瑾的观点,也没有动怒,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刻印下来。
“朕……真今日,不虚此行。”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步而出,青色长衫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书斋门口,仿佛从未出现过。
周伯直到此时,才猛地喘过气来,瘫坐在地,冷汗浸透了后背。
苏瑾独立堂中,面色依旧平静,只是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紧。她知道,刚才那番话,无异于在悬崖边缘行走。庆帝没有当场发作,并不意味着安全。
然而,就在庆帝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悄然停在万象书斋斜对面的巷口。车帘微掀,一道阴鸷而锐利的目光,如同潜伏的毒蛇,牢牢锁定了书斋的大门。那目光的主人,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仿佛找到猎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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