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跌下西山尖时,赵家院里已然立起一座金灿灿的苞米楼子。丈八高的玉米棒子堆得像座小金山,斜阳一照,每根玉米缨子都闪着赤金的光。王猛瘫坐在柴火垛旁,拿草帽扇着风:俺的娘诶,这苞米堆得比屯里粮囤还阔气!
黑豹绕着玉米楼子转圈,湿鼻子不时嗅嗅缝隙里漏下的玉米粒,尾巴扫起细碎的金尘。赵卫国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梁上汗珠子滚成绺,他抓起瓢舀起半瓢井拔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凉水顺着下巴淌到胸膛,冲开一道道泥痕。
卫国哥,擦把汗。张小梅递来湿毛巾,眼角瞟见玉米堆缝隙里卡着个东西,伸手抠出半拉红布条——正是当初系在爬犁辕上的那截。姑娘抿嘴一笑,悄悄把布条塞进兜里。
赵永贵拄着拐棍颤巍巍出来,枯瘦的手抓起个玉米棒掂量:老天爷!这棒子少说八两重,咱屯三十年没见这般成色!老爷子说着突然咳嗽起来,赵卫国忙给他捶背,却见老人用拐棍尖在玉米堆底划拉出个十字:得留个通风道,不然捂热了长醭(bu)!
夜色漫上来时,玉米楼子成了屯里最扎眼的景。胡老七醉醺醺扒着栅栏门瞅,嘴里嘟囔:扯犊子!赵家小子莫不是请了黄仙保收成?话音未落,黑豹龇着牙从暗影里窜出来,吓得他屁滚尿流跑了。
王淑芬和赵母抬出炕桌摆晚饭。新烀的土豆茄子蘸大酱,配着小米粥和贴饼子,最惹眼的是中间那盆杀猪菜——去年腌的酸菜切得细细的,五花三层的猪肉片油汪汪亮着光,血肠颤巍巍冒着热气。铁柱他娘端来一瓦罐喇蛄豆腐,雪白的豆腐里嵌着粉嫩虾肉,鲜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都累瘫架了,快补补!王淑芬给众人分筷子,特意把最大块的血肠夹到张小梅碗里。姑娘脸红得像晚霞,低头小口咬着肠衣,汤汁溅在衣襟上晕开小小的油花。
赵卫国却撂下碗筷,拎起马灯绕玉米楼子转悠。他伸手探进缝隙,抓出几粒玉米在指尖搓揉:后半夜怕有雨,得苦(ku)层草帘子。王猛梗着脖子望天:星星亮得能当灯使,哪来的雨?
你闻闻这腥气。赵卫国把玉米粒塞进王猛手心,再摸摸玉米须子返没返潮?他又想起前世这时节,就是场秋雨毁了三成新粮。
果然子时刚过,远山滚过闷雷。赵卫国抄起蓑衣窜出门,见黑豹正焦躁地用爪子刨地。爷俩忙活到后半夜,才给玉米楼子披上厚厚一层稻草帘。雨点砸下来时,玉米堆像戴了顶金盔甲的王座,在闪电里巍然矗立。
雨停时天已蒙蒙亮。赵卫国扒开草帘检查,突然了声——玉米堆东南角竟塌了个窟窿,十几棒玉米不翼而飞,泥地上留着梅花瓣似的爪印。
猞猁狲(shē li shun)!闻声赶来的孙大爷蹲下身,烟袋锅子指点痕迹,这畜生精得很,专挑最甜的玉米啃!老爷子说起早年间的猞猁,饿急了敢从猎人枪口下抢鹿肉。
赵卫国却不恼,反把几棒瘪玉米扔到院墙根:山牲口也得过冬。他记得前世猞猁成了保护动物,这年月倒还能与它们斗智斗勇。黑豹却记了仇,此后夜夜守着玉米楼子,有回真叼着只灰兔回来——兔嘴里还含着半粒金黄的玉米。
腊月二十三祭灶那天,屯里老少都来看稀罕。孩子们在玉米堆里钻地道,惊得麻雀扑棱棱乱飞。屯长王福贵抓把玉米粒在掌心搓:卫国啊,你这苞米粒粒鼓得像金豆,磨成碴子熬粥,还不得香破鼻子!
赵卫国笑着撒出几把玉米,由着乡亲们抓去尝鲜。心里却琢磨开春后该用这批良种换些化肥——他重生带来的种植技术,加上八十年代新推广的尿素,来年收成还能翻番。
暮色四合时,张小梅悄悄往玉米楼子顶插了根松枝。按老辈说法,这是给山神老把头递话:靠山屯给您备好冬礼了,来年还请多照应。
月光洗过金灿灿的玉米堆,赵卫国枕着草垛哼起皮影戏调。黑豹把脑袋搁在他肚皮上,呼噜声像远处松涛。1982年的冬天,就这样被妥帖地收进了这座玉米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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