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的浓雾渐渐散去,只留下水波粼粼,映照着劫后余生的两人。梅超风盘坐舟中,运功压制伤势,肩胛处被陈玄风玉箫点中的地方,一片乌黑,显然附有阴毒内力。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比之前更加紊乱。
林澈守在船头,心中忧虑重重。洪七公的出现虽解了燃眉之急,但陈玄风逃脱,隐患未除。更重要的是,梅超风的伤势不容乐观。
“前辈,你的伤……”林澈迟疑开口。
梅超风缓缓睁开眼,黑纱下的目光锐利依旧,却难掩疲惫:“陈玄风的‘玄阴指’力已侵入经脉,寻常药物难解。需寻一处极寒之地,借助地脉阴气,方能逼出。”
她沉吟片刻,似在权衡,最终下定决心:“去终南山。”
“终南山?”林澈一怔,这个名字让他心头莫名一跳,仿佛触动了什么。
“嗯。”梅超风点头,“终南山后,有一处活死人墓,乃是古墓派禁地。墓中有一寒玉床,乃天下至阴至寒之物,或可助我疗伤。而且……”她顿了顿,声音低沉,“那里,或许也藏着我与陈玄风当年叛出师门的一些……旧事线索。”
林澈没有异议。他此刻无处可去,守护梅超风,既是道义,也可能关乎自己丢失的记忆。终南山……他总觉得这名字背后,隐藏着重要的东西。
两人不再耽搁,弃舟登岸,购置了马匹干粮,一路向北,朝终南山疾驰而去。
路途遥远,风餐露宿。林澈悉心照料梅超风,他体内那无名功法修炼出的气流虽弱,却中正平和,偶尔渡入梅超风体内,竟能稍稍缓解其经脉中阴毒之力的侵蚀,让梅超风惊异之余,对林澈的来历更加好奇。
十余日后,终南山巍峨的山影已在天际浮现。山势险峻,林深苔滑。两人弃马步行,沿着崎岖小径深入山中。
越往深山,空气越发清冷,林木也愈发幽深。根据梅超风模糊的记忆指引,他们穿过一片迷雾笼罩的竹林,踏过一条冰冷刺骨的溪流,终于在一处悬崖绝壁下,找到了一个被藤蔓重重遮掩的洞口。洞口上方,隐约可见三个斑驳的古篆字——活死人墓。
一股阴森腐朽的气息从洞内弥漫而出。
“就是这里了。”梅超风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复杂之色,“小心,古墓派虽已势微,但其中机关重重,莫要大意。”
林澈点头,打起十二分精神,紧随梅超风之后,踏入墓中。
墓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滴水声在空旷的甬道中回响,更添阴森。梅超风目不能视,反而更依赖听觉与感知,她轻车熟路般在前引路,避开几处看似平常却暗藏杀机的机关。
林澈紧跟其后,怀中的石子在此地竟微微震动起来,散发出比平时更活跃的温热,仿佛在呼应着什么。他心中一动,莫非这古墓中,有与石子相关之物?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光。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石室。石室中央,果然摆放着一张通体晶莹、寒气逼人的玉床,正是寒玉床。四周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图形与文字,似是武功图谱。
“到了。”梅超风走到寒玉床边,伸手触摸那刺骨的寒意,身体微微一颤,“就是此地。”她盘膝坐上玉床,立刻运功,引导地脉阴气与玉床寒气,对抗体内的玄阴之力。只见她周身冒出丝丝黑气,脸色时而青紫,时而惨白,显然过程极为痛苦。
林澈不敢打扰,退到一旁护法,目光却被石壁上的图形文字吸引。那些图形看似是武功招式,运劲法门却诡异狠辣,与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颇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精深玄奥。他下意识地按照那无名功法的轨迹运转内力,目光扫过图形,竟觉得其中某些运气法门,与自己功法隐隐有共鸣之处!
正当他沉浸其中时,怀中的石子突然剧烈发热!一道微不可察的波动,射向石室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林澈心中一动,循着波动方向走去。只见角落石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苔。他伸手拂去青苔,下面竟露出一个浅浅的凹槽,凹槽的形状……与他怀中那枚石子,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
他心跳加速,取出怀中石子,小心翼翼地放入凹槽。
严丝合缝!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整个石室微微震动!那凹槽周围的石壁,竟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格!暗格中,别无他物,只有一卷以不知名兽皮制成的、颜色暗黄的古卷,静静躺在那里。
林澈深吸一口气,取出古卷。展开一看,开篇便是几个苍劲古朴的大字:
《镇魂典录·残篇》
其下文字,并非武功招式,而是一种极其深奥的、关于稳固神魂、涤荡心魔、沟通天地正气的法门!其中更夹杂着一些关于“纪元”、“秩序”、“守夜”的晦涩描述!
这……这分明是与守夜人职责相关的典籍!而且,其气息与林澈修炼的无名功法、乃至纪元之钥的碎片,同出一源!
就在林澈震惊不已时,一段被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洪水,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不再是破碎的画面,而是一段相对完整的经历:
场景一:终南山巅,他与顾衍并肩而立,对面是一位身着杏黄道袍、仙风道骨的老者(全真教祖师?)。老者将一枚古朴的令牌(与石子材质相似)交给顾衍,肃然道:“…此物关乎气运,镇于活死人墓,非纪元动荡不得轻启…”
场景二:活死人墓中,他与顾衍亲手将一卷典籍(正是手中这卷)藏于暗格,以特殊手法封印。顾衍沉声道:“…此典可固本培元,对抗心魔,乃守夜根基之一。此地极阴,可保其灵性不散…”
场景三:离别时,顾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爽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澈儿,此地交由你看护。我去东海寻那‘定海珠’,若…若我未归,你需独自担起守夜之责!”
“顾叔!!!”林澈脱口而出,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他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自己是守夜人林澈!顾衍是他亦师亦友的战友!他们曾在此界布下后手,应对熵主之劫!而顾衍,为了寻找对抗熵主的关键之物“定海珠”,早已前往东海,生死未卜!
原来,自己的失忆,并非偶然,而是熵主在东海之战后,针对他这位留守者发动的致命一击!目的就是抹去他对守夜职责的记忆,瓦解此界的防御!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林澈踉跄后退,靠在了石壁上。记忆的回归,带来了巨大的悲伤(顾衍的失踪),也带来了沉重的责任(守夜人的使命),更让他明白了眼前局势的严峻——熵主的侵蚀,早已开始,而且远超想象!
他紧紧握住那卷《镇魂典录》,又看向仍在寒玉床上苦苦运功的梅超风。此刻,他眼中的梅超风,不再仅仅是一个亦正亦邪的江湖高手,更是一个可能被熵主力量(陈玄风代表的扭曲)所害、身处棋局中的棋子。
而他自己,则从一颗迷茫的棋子,终于觉醒为执棋者——尽管手中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找到顾叔,重整守夜人!”林澈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他深吸一口气,将《镇魂典录》小心收好,石子也重新取出贴身藏好。他走到寒玉床边,默默为梅超风护法,眼神已变得无比坚定。
古墓之外,终南山的云雾依旧缭绕。但墓中的少年,已非昨日阿蒙。前尘已忆,重任在肩,他的守夜之路,将从这座活死人墓,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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