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回到旧院时天还没亮,手腕上的血已经凝成暗红的线,顺着指缝干涸。她没让人点灯,摸黑进了屋,反手把门闩插上。
药罐在袖子里滚烫得像块烧炭,但她没敢拿出来看。刚才皇帝睁眼那一瞬,罐子震了一下,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她靠在门板上喘了口气,指甲掐进掌心,逼自己清醒。
小安子是半个时辰后翻墙进来的,一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前。他看见她坐在床沿发愣,鞋都没脱,脚边还放着那个破布包着的药箱。
“郡主?”他轻声叫。
她抬眼,嗓子哑得不像话:“圣旨……真的下来了?”
“凤辇都到巷口了。”小安子抹了把脸,“内阁拟的封号,‘惠民郡主’,金册玉印全齐。宫里说等您歇过这阵就补个册封礼。”
她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那只还在结痂的手指。血是止住了,可指尖发麻,像是针扎过太多次,神经都钝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杂而不乱,一听就是宫中仪仗。她起身净面,换了身素色衣裙,把银簪重新别好。镜子里的人脸色还是白,但眼神稳了。
开门那刻,晨光正好照在门槛上。
宣旨太监念完话,她跪接金册,双手平举过头。阳光打在玉印上,晃出一道金边。围观的仆妇没人敢笑,王氏送来的漆盒就摆在案上,红帕子一角露在外头,像块陈年血渍。
她没多看一眼,只对小安子说:“烧了。”
火盆腾起一股焦味,凤仙花汁遇热卷曲,很快化成灰。人群静了几息,才陆续散去。
屋里终于清净,她坐回椅子,药罐忽然又热了一瞬,这次却没闪画面,只是轻轻嗡了一下,仿佛应和着什么。
她把它从袖中取出来,放在膝上。青瓷表面那道细纹还在,颜色淡了些,触手温润,不烫了。
门外传来通报声:“太子殿下到——”
她猛地攥紧罐子,站起身。
萧景琰是步行来的,没带仪仗,鸦青长袍下摆沾了泥点,像是刚从雨地里走过。他站在院中,手里提着个紫檀木匣,见她出来,微微颔首。
“听说你拒了赏宴?”他嗓音低,“陛下特批的,你倒推得干净。”
“刚救完人,吃不下。”她说。
他走近两步,把匣子递过来:“这是暖玉粉,宫制的,每日三钱调水服,能补气血。说是陛下赏的,其实……是我让配的。”
她接过,指尖擦过他手背,微凉。
“上次我寒疾发作,你用的就是这个方子。”他看着她,“我记得。”
她垂眼:“那是医理通用之法,不算稀奇。”
“可别人试过,没用。”他说,“只有你那根针下去,才压得住。”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风从院角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第二日他又来,带了本医书,说是太医院新录的脉案集,让她参考。她翻了两页,发现夹着一张纸条,写着几个药材名,底下一行小字:“若需试药,可用我。”
第三日下雨,他冒雨而来,披风都没撑开,肩头全湿透了。她在廊下迎他,皱眉:“殿下不必日日登门。”
“我不放心。”他走进屋,发梢滴水,在地上砸出几点湿痕,“昨夜你指尖出血,现在还疼吗?”
她摇头:“早好了。”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说:“那晚若你没出手,父皇走了,我也撑不了几天。寒疾这些年靠药吊着,真正压住它的,是你下的那几针。”
烛火跳了下,映在他脸上,光影分明。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有青黑,像是也没睡好。
“你既然知道我靠不住,”她轻声说,“更该保重才是。”
“所以我来了。”他说,“你能救我一次,就能救第二次。但我不想总等着被救。”
她怔住。
窗外雨声渐密,檐下积水一滴滴落,砸在石阶上。
小安子端茶进来,看了眼两人位置,嘴角一勾,退出去时故意把门关得响了点。
夜里她睡不着,起身推开窗。月光洒在院子里,树影横斜。药罐搁在枕边,温温的,像揣着一口气。
小安子白天的话还在耳边:“郡主,您是不是有点怕见太子啊?怎么每次他一来,您连银针都拿不稳?”
她哪是拿不稳,是不敢看那人眼睛。深得很,像藏着许多没说完的话。
她伸手摸了摸药罐,表面光滑,那道裂纹彻底看不见了。可就在她指尖离开的瞬间,罐身又轻轻颤了下,不是热,也不是冷,倒像是……心跳。
她猛地缩回手。
这感觉不对。念气积满才会触发回溯,可她这几天根本没治几个人,哪来的这么多感激?
除非……
有人的情绪一直缠在罐子上,不是病患的感激,而是别的什么。
她想起萧景琰第三次来时,站在灯下喝茶的样子。雨水顺着他鬓角滑下去,喉结动了动,喊她名字时声音很轻:“叶清欢。”
那时候,药罐也震了一下。
她闭了闭眼,把罐子塞进枕头底下,转身躺下。
可刚闭眼,外面又响起脚步声。
她掀被坐起,披衣出门。院门吱呀打开,萧景琰站在外头,手里拎着个食盒。
“厨房煨了鸡汤,给你送过来。”他说,“趁热喝。”
她看着他淋湿的靴子:“雨停了?”
“刚停。”他把食盒递给她,“我走快了些。”
她接过,指尖碰到他掌心,发现他在发抖。
“你又犯寒疾了?”
“没事。”他笑了笑,“老毛病,回去睡一觉就好。”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按住他腕脉。
脉象浮紧,阳气下沉,正是寒毒上涌的征兆。
她咬牙:“进来。”
他没动。
“你是想让我在外面给你扎针?”她瞪他,“还是想等瘫了再进屋?”
他这才跟着她进门。
她让他坐在灯下,掀开外袍,找准穴位就要下针。他忽然抓住她手腕:“等等。”
“怎么?”
“让我看看你的手。”他说。
她一愣,抽了抽手没抽动。
他低头看着她指尖那圈结痂的伤口,声音低下去:“疼吗?”
“都结疤了。”她说,“不疼。”
他松开手,仰头靠上椅背:“那你扎吧。”
银针入穴那一刻,药罐在床头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
像是回应。
她手下顿了顿。
萧景琰闭着眼,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她收针,起身去倒茶。回头时,发现他正望着她,眼神清醒,却没有敌意,只有一种她说不清的东西。
“谢谢你。”他说。
她端着茶杯站着,没应声。
“不只是为了今天。”他继续说,“从第一次你在御前救我,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手指收紧,杯壁传来的热度几乎要烫到皮肉。
小安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蹦跶进来,见她对着药罐发呆,咧嘴一笑:“郡主,昨夜太子留宿您这儿,消息都传遍东宫了。”
“胡说什么!”她抄起绣鞋就砸过去。
小安子笑着躲开:“我说的是实话!他天没亮就走了,披风还落这儿呢!”
她僵住,转头看向屏风后搭着的那件鸦青长袍。
风吹进来,衣角轻轻晃了一下。
她走到窗前,推开扇叶。晨光洒进来,照在床头那个青瓷药罐上。
罐身温润,毫无异样。
可她知道,有些事已经变了。
就像昨夜那人临走前说的话——
“下次我再来,能不能……别总叫我‘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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