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的手指还搭在老人手腕上,药罐突然烫得像要烧起来。她猛地睁眼,后退半步,袖中药罐嗡嗡震颤,像是被什么力量顶着要炸开。
车夫站在马车旁,脸色发白,嘴唇微抖。
“这不是病人。”她声音压低,“是冲我来的。”
小安子立刻扑过去抓人,但没等他靠近,东坊街口的风忽然停了。所有声音都断了,连哭闹的孩子都闭上了嘴。
天色暗下来,不是云遮日,是整片天空像被泼了墨。一道黑雾从地面卷起,夹着碎纸和灰烬,越旋越高,像柱子一样撑住天。
有人影从雾里走出来。
白衣,玉佩,左手轻轻摩挲尾戒。那张脸苍白得不像活人,嘴角却挂着笑。
“二皇子?”小安子脱口而出,脚下一软差点跪下。
叶清欢心跳猛停一拍。她认得这张脸,也记得那年宫宴上,这人笑着给太子敬酒,转头就在汤里下了寒毒。
萧景睿一步步走来,脚下石板寸寸裂开,裂缝里冒出黑烟。他没看小安子,目光直接落在叶清欢身上。
“你手里那个破罐子,就是药鼎碎片?”他轻笑一声,“就这玩意儿,也配称灵物?”
话音落,他抬手一挥。
一股劲风扫过,三名影卫直接飞出去撞在墙上,爬都爬不起来。百姓尖叫四散,摊位掀翻,药箱滚了一地。
叶清欢迅速把药罐塞进怀里,银簪弹出三针,直取萧景睿双目和咽喉。针还没到,半空中就被一层黑气挡住,针尖熔成铁珠,叮当落地。
“你的针,碰不到我。”他慢悠悠往前走,“三年前我就该杀你,可惜那时你还太弱,杀你跟踩蚂蚁没区别。”
叶清欢咬牙,指尖在袖中掐住第二组穴位图。她刚想再出针,地面突然震动,一条裂缝直奔她脚下。
她跳开,裂缝里钻出一只漆黑的手,枯瘦如骨,一把抓住她脚踝。
她反手一针扎下去,那手才松开,缩回地底。
“景琰!”她大喊。
暗处一道鸦青身影掠出,萧景琰手持药杵横扫,将另一只冒头的黑手砸碎。他站到她身侧,呼吸有些急。
“你没事吧?”
“他不对劲。”叶清欢盯着萧景睿,“经脉全堵死了,可气息比武宗还强。”
萧景睿站在废墟中央,衣袍猎猎,黑雾缠身。他抬起右手,掌心浮起一团血色火焰。
“你们查我的人,拆我的局,现在还想联手对付我?”他冷笑,“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多能耐。”
他手掌一压,火焰砸向地面。
轰——
火浪炸开,三条街瞬间燃起,浓烟滚滚。热浪逼得人睁不开眼,百姓哭喊着往巷子逃。
叶清欢拽住萧景琰手臂,“快撤!火里有东西!”
她话刚说完,火堆里爬出几个黑影。浑身焦黑,动作僵硬,分明是死人。
“尸傀?”萧景琰瞳孔一缩,“你用蛊控尸?”
“不止。”萧景睿抬起左手,尾戒闪出红光,“这是血炼之躯,死一次,强一分。”
他话音未落,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两人面前。
萧景琰举杵格挡,却被一掌拍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塌半堵墙。
“景琰!”叶清欢冲过去扶他,发现他唇角渗血,脸色发青。
“寒疾……压不住了。”他喘着气,握紧药杵。
叶清欢扶他站稳,迅速从药罐里摸出一枚温针,扎进他后颈。萧景琰缓了口气,重新站直。
“别管我。”他说,“他弱点在左肩,动手。”
叶清欢点头。刚才那一瞬,她催动药罐,强行释放回溯之息,虽然画面模糊,只看到一个红发老者递丹药,但在意识被弹出前,她看清了——萧景睿左肩有一道旧伤,正不断渗出黑血。
她抽出三枚银针,运力于指。
“昭阳三叠!”
针分三角,直刺左肩三穴。萧景睿反应极快,抬臂格挡,但还是慢了半拍。
第一针入肉,他闷哼一声。
第二针卡在骨缝,针身颤动。
第三针被他反手打落。
“找死!”他怒吼,左手尾戒红光暴涨,一掌拍向叶清欢。
萧景琰冲上来挡在她前面,药杵迎上。两股力量相撞,地面裂开蛛网状的坑。
萧景睿被震退一步,左肩伤口裂开,黑血滴落,滋滋作响。
“你居然……真能伤我?”他低头看着伤口,忽然笑了,“有意思。”
他伸手按住伤口,黑血竟被吸回体内。皮肤愈合,仿佛从未受伤。
叶清欢心头一沉。这已经不是人能做到的事了。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吗?”萧景睿环视四周,“因为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练了不能练的功。”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血色符箓,上面画着扭曲的人脸。
“西域巫医给了我一颗心,只要我还活着,就能不断重生。”
叶清欢脑中闪过回溯时的画面——红发老者递来丹药,那药丸表面,赫然印着一张人脸轮廓。
“你是拿活人炼药?”她声音发冷。
“活人?死人?有什么区别?”他嗤笑,“等我把你们的心挖出来,你就懂了。”
他抬手,数十张血符飞出,全部点燃,化作火蛇扑向人群。
叶清欢立刻掏出药罐,手指蘸唾液,在罐底快速画符。她默念《千金方》里的禁咒,罐中积攒多日的念气被引动,形成一层淡青色光膜,挡在火势前方。
火焰撞上光膜,发出噼啪声,暂时被拦住。
“快带人走!”她对小安子吼。
小安子拖着瘫软的车夫,一边组织百姓撤离。影卫们挣扎着起身,围成防线。
萧景琰靠在墙边,呼吸沉重。他抬头看向萧景睿,声音沙哑:“你早就死了,是不是?三年前落水那天,你就没活下来。”
萧景睿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
“你说对了。”他轻声道,“那天我掉进水里,淹死了。是巫医用蛊虫续命,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他抬起手,黑雾缠绕指尖,“现在的我,比以前更强,更清醒。皇位本该是我的,京城也该由我主宰。”
叶清欢握紧药罐,指节发白。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单纯的野心家,而是披着皇子皮囊的怪物。
“那你就不该回来。”她说。
“我不该回来?”他大笑,“那你呢?一个庶女,凭什么叫神医?凭什么插手皇室之事?”
他猛然抬手,黑雾凝聚成刀,直劈而来。
叶清欢推开元景琰,自己跃向侧面。黑刃擦过她手臂,布料撕裂,皮肤划开一道血口。
她落地不稳,膝盖磕在地上。
萧景睿一步步逼近,“今天,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这个‘神医’,撕成碎片。”
他举起手,黑焰缠绕掌心,准备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药罐突然剧烈震动,一股热流冲上她手臂。
念气满了。
她闭眼,再次催动回溯之息。
画面闪现——黑暗密室,红发老者盘坐,手中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萧景睿跪在地上,吞下心脏碎片。他的眼睛变成血红色,全身血管凸起,像有东西在皮下游走。
“记住。”老者说,“心在,魂不灭。”
影像中断。
叶清欢睁眼,呼吸急促。
她知道了。
这颗心,就是萧景睿的力量来源。只要心还在跳,他就不会真正死去。
但她也明白了另一件事——那颗心,每隔七日必须更换一次宿主,否则就会反噬。
而今天,正是第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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