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低头盯着那块石砖,边缘的红光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但流转节奏确实变了——四、三、一,像某种倒计时。他脚底还残留着签到后那一丝温热,像是有人往他经脉里塞了颗刚煮熟的鸡蛋,不烫,但挺硌人。
“走。”狐族长老突然开口,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再待下去,咱们就得在这儿给魔修办接风宴了。”
江小道咧嘴:“您这话说的,我连盘子都没带,拿啥招待?”
“你这张嘴,比狐狸尾巴还招灾。”长老一手扶着昏迷的岑晚狐,另一只手掐了个印诀,指尖泛起微光,在空中划出一道符纹,随即消散。她眯眼扫视四周,“这迷宫在动,墙缝的位置和刚才不一样了。”
江小道一听,立马从腰间摸出个锈迹斑斑的罗盘,表盘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寻幽”二字,指针像是被谁掰弯过,颤巍巍地晃着。这是他几个月前在一座塌了一半的破庙里签到得的,当时还以为是哪个倒霉蛋丢的废铁,结果试了几次,发现它专挑“活气”走——越有人味的地方,指针越稳。
“您瞧瞧,高科技产品。”他把罗盘托在掌心,指针晃了几下,忽然“咔”地一顿,指向左侧一条窄道。
长老皱眉:“那边死气沉沉,阴寒入骨,八成是通向地脉裂口。”
“可它偏偏指着那儿。”江小道笑嘻嘻地往前迈一步,“要不咱打个赌?我赌那边有热乎饭吃,您要是赢了,我把这罗盘砸了给您炖汤补身子。”
“油嘴滑舌。”长老冷哼一声,却还是跟了上去。
三人沿着窄道前行,头顶岩壁不断渗水,滴答落在肩头,冷得人直缩脖子。岑晚狐一直昏睡,但眉头越皱越紧,手指时不时抽搐一下,像是梦里被人追着跑。
江小道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偷偷用脚尖蹭地面,回忆刚才那阵法的纹路。三息变四息,左三右二偏北斗……这规律不像是自然变化,倒像是有人远程改了密码。
“搞不好是哪家魔修兼职干起了装修队,偷偷改电路。”他嘀咕。
“闭嘴。”长老回头瞪他一眼,“再废话,把你塞进罗盘里当指针。”
话音未落,岑晚狐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猛地一颤。
江小道立刻窜到她身边:“小狐狸?醒啦?要不要来颗糖豆压惊?”
她没睁眼,却抬起手,一把抓住江小道的袖子,指甲几乎抠进布料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嘴唇发白,头顶发间“唰”地钻出一对毛茸茸的狐耳,剧烈抖动。
“有声音……”她嗓音沙哑,像是从井底捞出来的,“在叫我……在墙后面……”
“别听。”江小道一把将她按住,顺手把护心鳞贴在她胸口,“那是骗子推销员,专骗小狐狸买假灵丹,别理他。”
可她耳朵越抖越快,呼吸急促,周身温度骤升。下一秒,一团赤红火焰“轰”地自她体内炸开,顺着四肢蔓延而出。
“糟了!”江小道想扑上去压制,却被热浪掀得后退两步。
火焰如狂蛇般缠上石壁,整块岩石发出“噼啪”脆响,表面迅速熔化、发亮,像被扔进了炼丹炉。几息之间,坚硬岩层竟被烧成了琉璃状,裂缝“咔嚓”崩裂,一块巨岩轰然倒塌,露出其后一道狭窄阶梯,黑漆漆地向下延伸。
江小道抹了把脸上的热灰:“好家伙,小狐狸这一把火,直接把开发商的暗门给烧出来了。”
狐族长老已疾步上前,目光死死盯住那道阶梯。石阶边缘刻着几道浅痕,纹路古朴,隐约能辨出九尾缠绕的图腾。
“主殿旧道……”她声音微颤,“这本该被封死的。”
江小道正要凑过去看,忽然察觉不对——空气里多了股味儿,像是陈年棺材板泡在酸水里,又腥又腐。
“哎?”他鼻子抽了抽,“谁带臭咸鱼来了?”
话音未落,一股阴寒黑雾自阶梯深处翻滚而出,如同活物般贴着地面蔓延,所过之处,石面迅速发黑、剥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长老脸色大变,一把拽住江小道后领,同时揽住岑晚狐腰身,暴退三丈。江小道踉跄几步才站稳,回头一看,刚才站的地方已经坑坑洼洼,像被老鼠啃过的木头。
“噬魂雾。”长老声音发紧,“魔修炼制的神识毒物,沾上一点,轻则失忆癫狂,重则魂飞魄散。”
江小道盯着那不断外溢的黑雾,眯眼道:“好家伙,老家门口还养着毒蘑菇呢,就等着客人一脚踩上去?”
“这不是意外。”长老盯着阶梯深处,“这雾是守门的,说明下面有人不想让外人进去。”
“那正好。”江小道嘿嘿一笑,“我不就是外人吗?进去最合适了。”
“你找死?”长老瞪他。
“我这不是怕您年纪大,爬台阶费劲嘛。”他拍拍胸脯,“我年轻,扛造,让我先探探路。”
“探个头!”长老一把按住他肩膀,“这雾能蚀魂,你拿什么挡?”
江小道正要说话,手里的罗盘忽然“嗡”地一震,指针疯狂转动,最后“咔”地停住——依旧指向密道入口。
他挑眉:“有意思,它不怕。”
“可能是坏了。”长老冷冷道。
“也可能是它比您还懂行。”江小道掂了掂罗盘,“您看,它指得这么坚决,说不定底下真有灵膳自助餐,不限量供应那种。”
“你脑子里除了吃的还能装点别的吗?”
“能啊。”他一本正经,“比如美女、灵石、睡觉。”
长老懒得再理他,转头检查岑晚狐的情况。小姑娘已经昏睡过去,但呼吸平稳了些,狐耳缩回发间,手腕上的血纹也不再跳动。
“第一重封印松动了。”长老低声说,“她的血脉正在回应什么……下面的东西。”
江小道收起嬉笑,低头看着那不断翻涌的黑雾,忽然道:“您说,这雾是谁放的?”
“还能有谁?”长老冷笑,“魔修想夺她血脉,自然要在路上设陷阱。”
“可要是……”江小道摸着下巴,“这雾不是为了拦我们,而是为了困住里面的东西呢?”
长老一怔。
江小道没再多说,只是把罗盘往怀里一揣,盯着那漆黑阶梯,眯起眼。
黑雾仍在缓缓外溢,像一层粘稠的膜,覆盖在入口处。罗盘指针微微颤动,始终没有偏离。
他蹲下身,伸手探向那片黑雾边缘。
“别碰!”长老厉喝。
江小道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黑雾不过半寸,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在皮肤上,像是冬天里舔了一口铁栏杆。
他收回手,搓了搓发麻的指尖,咧嘴一笑:“没碰着,就是试试温度。”
“你就不怕?”长老盯着他。
“怕啊。”他耸耸肩,“但我更怕饿。”
话音未落,罗盘忽然又是一震,指针剧烈晃动,最终停在原位,纹丝不动。
仿佛在说:只有这条路。
江小道看了眼昏迷的岑晚狐,又看了眼那深不见底的阶梯,抬脚往前迈了一步。
他的鞋尖刚触到第一级石阶,黑雾突然剧烈翻腾,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搅动,猛地朝外喷涌而出。
江小道瞳孔一缩,迅速后撤。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黑雾深处,似乎有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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