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的风裹着雨水，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林石裸露的胳膊上。他把爷爷安置在一块背风的岩石后，又用茅草和碎石堆起一道简陋的挡风墙，可呼啸的风还是从缝隙里钻进来，吹得老人瑟瑟发抖。
“石头…… 别管我了……” 爷爷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林石的衣角，“你带着小丫…… 往更高的地方跑…… 这山要塌了……”
雨还在下，而且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岩石上，溅起细密的水花，远处的泥石流还在咆哮，像一头永不知疲倦的巨兽，不断吞噬着山下的村庄。半山腰并不安全，时不时有松动的石块从头顶滚落，带着尖锐的呼啸，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必须往山顶走。” 林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山顶。那里是鬼哭崖，地势最高，全是坚硬的岩石，应该能躲过这场天灾。可从这里到山顶，还有约莫半里的山路，而且极其陡峭，平日里空着手都难走，更别说背着一个重病的老人。
小丫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把包裹往肩上紧了紧，咬着嘴唇说：“石头哥，我帮你。我能扶着爷爷。” 她的小脸冻得发白，嘴唇却抿得紧紧的，黑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退缩。
他点点头，弯腰再次背起爷爷。
“抓紧了。” 林石对爷爷说了一声，又给了小丫一个眼神，示意她跟紧。三人开始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上攀爬。一些村民也跟着向上攀爬着。
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雨水把泥土泡得稀软，脚下的碎石时不时滚落，稍不留意就会滑倒。
“轰隆 ——”
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林石抬头一看，只见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正从山顶滚落，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他们砸来。
“小心！” 林石嘶吼一声，猛地向旁边扑去，同时用尽全力将爷爷往小丫那边推。小丫反应极快，一把抱住爷爷，死死贴在岩石上。
石头擦着林石的后背滚了下去，却碰伤了两个身后的村民。林石顾不上疼痛，连忙爬起来，查看爷爷和小丫有没有事。
“爷爷！你怎么样？” 林石的声音带着颤抖。
爷爷被刚才的变故吓得脸色惨白，咳嗽不止，却还是摇了摇头：“我没事…… 石头，你…… 你后背出血了……”
林石这才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伸手一摸，满手都是血。他咧嘴笑了笑，想安慰几句，却看到小丫正用袖子偷偷抹眼泪。
“哭啥，皮外伤。” 林石拍了拍小丫的头，“快，趁着现在没石头滚下来，赶紧往上走。”
三人继续向上攀爬。林石的后背越来越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不敢停下，他知道，多耽搁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爬到一半时，前方的山路突然被一棵倒下的大树挡住了。那是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老槐树，不知被什么东西从根部折断，横躺在山坡上，树枝纵横交错，几乎把整个山路都堵死了。
“这可咋办？” 小丫急得眼圈都红了。
林石围着大树转了一圈，发现树干和山坡之间有一道狭窄的缝隙，勉强能容一个人通过。“只能从这里过去了。” 他指了指那道缝隙，“小丫，你先扶爷爷过去，我在后面看着。”
小丫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爷爷走到缝隙前。她先让爷爷侧身站好，然后一点点把老人往缝隙里挪。爷爷的身体虚弱，又怕碰到树枝，动作极其缓慢。林石站在旁边，时刻注意着头顶的动静，同时用手托着爷爷的腰，帮他借力。
就在爷爷的大半个身子已经通过缝隙时，突然一阵狂风刮过，吹得那棵老槐树剧烈摇晃起来。林石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快！小丫，快点！” 林石嘶吼着，用力把爷爷往前推。
小丫也意识到了危险，使出全身力气拉着爷爷。可还是晚了一步，那棵老槐树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突然朝着山坡下方滚去。
“小心！” 林石想也没想，一把将小丫和爷爷往前推了出去。
爷爷和小丫摔在了缝隙的另一边，虽然受了点惊吓，却没什么大碍。而林石自己，却被滚落的树干带得失去了平衡，朝着山坡下方滑去。
“石头哥！” 小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林石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向下滚去。山坡上的碎石和灌木不断撞击着他的身体，后背的伤口被磨得鲜血淋漓，疼得他几乎失去了知觉。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东西，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滚到山下，被泥石流吞没时，身体突然撞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停了下来。剧烈的撞击让林石眼前一黑，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冰冷的岩石上，像一朵妖艳的花。
“石头哥！石头哥！” 小丫的哭喊声从上方传来，越来越近。
林石想回应，却发现自己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感觉自己的右腿失去了知觉，低头一看，只见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压在他的小腿上，鲜血正从石头下方不断渗出，染红了周围的泥土。
“石头哥！你撑住！我这就来救你！” 小丫的声音带着哭腔，越来越近。
林石的意识渐渐模糊，他看到小丫的身影出现在上方，正不顾一切地往下爬。他想让她别下来，太危险了，可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雨水还在无情地落下，冲刷着他脸上的血和泪。林石的眼前闪过爷爷咳血的样子，闪过小丫送他帕子时羞涩的笑容，闪过那个御风而行的仙人的身影……
“爷爷…… 小丫……” 林石在心里默念着，意识像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是小丫。
“石头哥，你别睡！千万别睡！” 小丫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你一定要撑住！”
林石想点点头，却做不到。他只能感觉到小丫的手在微微发抖，却抓得很紧，很紧。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到小丫转身向上爬去，小小的身影在风雨中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顽强。他知道，小丫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
他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吞噬自己。但他心里却没有害怕，只有一丝欣慰。至少，爷爷和小丫安全了。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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