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凝固的黑暗包裹着摇摇欲坠的车长室。门外不再是疯狂的撞击与嘶嚎,但那片死寂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无数怨灵凝聚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透过门板的缝隙渗透进来,重重压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交……出……‘钥……匙’……】
【……雷……克……斯……的……秘……密……】
那重叠的、直接响彻脑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贪婪和最后的通牒,再次回荡。
“钥匙?什么钥匙?我们哪有那东西!”张猛瘫坐在地,绝望地低吼,他完全不明白这索求的含义。
陈道长脸色变幻不定,他显然知道更多,目光锐利地看向凌霜:“丫头……它们说的,莫非是……‘那个’?你不能……”
凌霜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疲惫不堪的神经。汗水沿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交出去?叹息之钥是幽影郑重托付,关联着守夜人乃至整个系统空间深层秘密的重要物品,更是她未来谈判和寻求真相的重要筹码,怎么可能交给这群被怨念支配、只知索取的灵体?更何况,交出去之后,谁能保证它们真的会履行“平息”的承诺?怨灵的承诺,从来都不可信。
但不交?眼下就是即刻的死亡。团队状态已经差到极点,没有任何资本再进行一次对抗。
绝境之中的博弈,需要的是超出常理的思路。
凌霜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到极致。她的大脑飞速回溯进入副本以来的所有细节——检票规则、怨灵低语、餐车血宴、镜中真相、怀表、星际票、车长日志、以及……系统最初的任务提示。
【生存6小时并找到“车长的日志”】
找到日志……然后呢?日志是指向真相的工具,但“平息”怨气才是核心。车长消散前的话:“看吧...然后告诉我...你们将如何‘平息’...”。
如何平息?承认罪责只是第一步,满足了怨灵“知晓”与“被承认”的渴望。但现在,它们想要更多,它们想要“钥匙”,想要“秘密”。
为什么?
凌霜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此刻显得平凡无奇的《车长的日志》上。她猛地再次翻开,无视那血腥的最后一页,快速向前翻阅关于“雷克斯-77”押运品的记录。
【……押运品编号“雷克斯-77”,目的地:第七区研究所……】
【……车厢始终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乘务长老赵私下说,夜里总能听到那节车厢传来古怪的低语……】
【……行驶至废弃的西格玛段时,押运车厢突然传来剧烈爆炸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紧接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污秽的、黑暗的东西开始蔓延!接触者迅速异化……】
是了!根源是那节押运车厢里的“雷克斯-77”实验体!是它的失控或泄露,导致了污染和异化,才给了“鹰隼”执行灭口的借口!这列火车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和祭坛,困住了所有死者,也……封印着那个灾难的源头,或者其残留的影响!
怨灵们索要“钥匙”,或许并非单纯想要拥有,而是……它们本能地被那同源的力量吸引,或者,它们认为“钥匙”能帮助它们彻底解脱,甚至……掌控那股力量?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推测在凌霜脑中成型。
她缓缓站直身体,无视抵门几人惊疑不定的目光,面向那扇隔绝了死亡寂静的铁门,用一种尽可能平稳、清晰的语调开口,不是对身边的队友,而是直接对着门外那片凝聚的黑暗说话:
“你们想要的‘钥匙’,我知道是什么。”
门外的黑暗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那冰冷的意志更加集中地投射过来。
“但是,”凌霜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我不能,也不会把它交给你们。”
脑海中的怨灵低语瞬间变得尖锐而充满威胁,冰冷的杀意再次开始凝聚。张猛吓得差点叫出来,被陈道长一把捂住嘴。
“听我说完!”凌霜提高了音量,强行打断那即将爆发的怨念,“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会被困在这里?为什么怨恨和痛苦会循环往复,永不停止?”
“不仅仅是因为‘鹰隼’的背叛和杀戮。更深层的原因,是那节车厢里,‘雷克斯-77’泄露出来的东西!是那股力量污染了你们,扭曲了空间,将你们的灵魂和这列火车彻底捆绑,形成了这个永恒的牢笼!”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涟漪。门外的黑暗翻滚了一下,那重叠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困惑和更深的痛苦:
【……力……量……束……缚……】
【……痛……苦……源……头……】
“没错!束缚!痛苦的源头!”凌霜抓住这一丝反馈,快速继续说道,“你们索要‘钥匙’,或许以为它能带来解脱或力量。但你们错了!”
她举起手中那本日志,仿佛那是某种证据:“真正的‘锁’,不是某个具体的物品,而是这列火车本身,是你们凝聚不散的怨念与那股污染力量结合形成的诅咒场域!而所谓的‘钥匙’,也并非万能。它或许能开启‘门’,但门后是什么?是更深的深渊?还是彻底的虚无?无人知晓!”
“而我手中的‘钥匙’,它与造成你们悲剧的根源(雷克斯)同源,但也正因为同源,它或许能‘沟通’,却未必能‘解除’!盲目地使用它,最大的可能不是解脱,而是引发第二次灾难性的污染爆发,将你们最后残存的一点意识也彻底吞噬!”
凌半真半假地阐述着,将守夜人关于深渊污染的可怕描述融入其中。她是在赌博,赌这些怨灵残存的理智和对“污染”本能的恐惧。
【……谎……言……】 怨灵的声音充满怀疑,但那股迫切的贪婪似乎被遏制了些许。
“谎言?”凌霜冷笑一声,她必须拿出更实质的东西,“那你们如何解释这个?”
她猛地从个人空间里取出了那件得自“绝望废墟”副本的——【净化之源】!
那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水晶状物品一出现,立刻照亮了昏暗的车长室。与门外怨灵的黑暗阴冷气息截然相反,它散发着一种宁静、纯粹、令人安心的力量。
“啊啊——!”刘婷婷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似乎对这光芒感到不适又渴望。陈道长眼睛一亮:“好精纯的净化之力!”
门外的黑暗如同被灼烧般剧烈翻腾起来!无数痛苦的嘶鸣在众人脑中响起,但那并非攻击,而是源自本能的、对相克力量的剧烈反应和……一丝微弱的、连它们自己都可能未察觉的渴望!
“看吧!”凌霜高举净化之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才是真正能‘净化’痛苦、带来‘平息’的力量!与你们索要的那把充满不确定性和危险的‘钥匙’完全不同!”
她成功地将怨灵的注意力从“叹息之钥”上 partially 转移开了。
【……给……我……】 怨灵的声音变得急切而混乱,充满了对净化之源的原始渴望。
“我可以帮助你们。”凌霜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用这份力量,尝试净化最核心的污染,削弱这个‘牢笼’对你们的束缚。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你们的‘允许’和‘配合’。”
她提出了一个替代方案:用净化之源尝试净化,而非交出危险的钥匙。
【……如……何……信……你……】 怨灵并非完全失去理智,它们依旧怀疑。
“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凌霜早已想好说辞,“我会在此地,立刻动用这份力量进行一次净化的尝试。你们可以亲身感受它的效果。作为回报,在我进行净化仪式期间,你们必须保证我们所有人的安全,并且……”她顿了顿,说出了真正的目的,“……告诉我‘鹰隼’的下落,或者,他可能留下的任何线索。我知道,你们的怨恨网络笼罩整列火车,一定能感知到某些信息。”
她不仅要暂时安全,还要进一步挖掘清理部门的信息!这才是最大化利用当前局势的策略。
沉默。
漫长的、令人心跳几乎停止的沉默。
门外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思考、权衡。
最终,那重叠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达成了一致,带着一种冰冷的妥协:
【……尝……试……】
【……失……败……则……共……堕……】
【……‘鹰……隼’……的……气……息……残……留……在……怀……表……与……未……来……之……厢……】
它们同意了!但失败了就要一起死!并且给出了关于“鹰隼”的线索——怀表,以及那个他们曾误入的、充满机械触手的未来车厢!
凌霜没有丝毫犹豫:“成交!”
她立刻转向陈道长和张猛等人,语速极快:“帮我护法!道长,有没有办法布置一个简单的防护或引导阵势?我需要集中精神引导净化之力!”
陈道长一咬牙,从怀里掏出最后几枚古铜钱和一根红色细绳:“贫道尽力!这东西太扎眼,仪式期间可能会吸引更多不好的东西短暂窥视,防护撑不了多久!”
“足够我完成初步尝试就行!”凌霜点头,然后看向手中温润的净化之源。
她根本不知道如何主动“引导”这玩意儿的能量,之前它都是被动生效或用于兑换。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她尝试将精神力缓缓注入其中,回忆着“绝望废墟”中那种净化污秽的感觉。
净化之源的光芒逐渐变得强烈,柔和的白光如同水波般以凌霜为中心荡漾开来。
光芒触及门口,那凝固的黑暗如同冰雪般悄然消融退让,留出了一小片安全区域。光芒照在陈道长匆忙布下的简陋阵势上,铜钱微微发亮,红绳无风自动。
凌霜闭目,全力感应着净化之源的波动,试图将其导向车长室下方——根据日志记录和她的推测,那节押运了“雷克斯-77”的车厢,很可能就在列车的中后段,或许是……餐车附近?
白光开始如同有生命般,向着地板之下渗透。
起初很顺利,光芒过处,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怨念和阴冷感似乎真的在减弱。张猛等人甚至感觉到一丝久违的轻松。
但很快,异变陡生!
当凌霜的精神力顺着净化之力向下探索,试图触碰那更深层的、源自“雷克斯-77”的污染核心时——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无比暴戾、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黑暗能量,猛地从列车深处反弹而来!
它强大、古老、如同蛰伏的凶兽,瞬间撞上了凌霜引导的净化白光!
“噗!”凌霜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中的净化之源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凌丫头!”陈道长大惊失色。
几乎在同一时间,整个幽灵列车,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扭曲金属的咆哮!
不再是怨灵的尖啸,而是这列火车本身,仿佛某个沉睡的庞大意识被彻底激怒!
车长室所有的玻璃瞬间炸裂!
灯光彻底熄灭!
整节车厢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左右剧烈摇晃,仿佛要脱离轨道!
门外,那刚刚退去的黑暗再次汹涌扑来,这一次,其中掺杂了另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恐怖的赤红色光芒!怨灵的意志被那股突如其来的暴戾能量裹挟,变得更加疯狂和混乱:
【……欺……骗……】
【……惊……醒……了……‘它’……】
【……死……】
净化仪式,非但没有平息怨气,反而……惊醒了沉睡在列车最深处的、真正的恐怖源头!
凌霜擦去嘴角的血迹,感受着脚下车厢传来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震动,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雷克斯-77……难道……它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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