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张明独自站在空旷的路口,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林雨车子引擎的远去的咆哮声,以及她最后那句带着怒意和担忧的警告。夜风带着江水的湿冷气息,穿透夹克,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指尖隔着布料,能清晰感受到那张储存着关键照片的硬物轮廓。
江北汽车站,327号储物柜。
这几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脑海里。是通往真相的钥匙,还是精心布置的陷阱?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王先生,他的话有几分可信?他说赵德胜什么都知道,包括林雨。如果这是真的,那林雨此刻的愤怒离去,或许反而是安全的。张明不敢深想,如果因为自己的坚持而将她也拖入更危险的境地,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他需要冷静,需要独自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并做出决定。不能回和林雨合租的临时住处了,那里可能已经不再安全。他摸了摸另一个口袋,钱包还在。今晚,得找个不起眼的地方过渡一夜。
他沿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快步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在一条尚有零星灯火的小街上,找到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招待所。“平安招待所”的招牌缺了几个笔画,霓虹灯管坏了一半,显得有气无力。这正是他需要的低调。
前台是个打着瞌睡的中年妇女,头也不抬地递给他一把系着塑料牌的钥匙。“一晚八十,押金五十。明早十二点前退房。”
房间在三楼走廊的尽头,狭小、潮湿,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气息。张明反锁好门,又费力地将那张沉重的木制靠背椅抵在门后,尽管他知道这或许更多是心理安慰。他拉上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城市零星的光点。
他没有开主灯,只拧亮了床头那盏光线昏黄的壁灯。在略显污渍的床单上坐下,他再次掏出手机,放大那张照片的每一个细节。老旧的绿色铁皮储物柜,编号“327”的金属牌有些锈蚀,背景是水磨石地面和一部分塑料座椅,确实符合老旧汽车站候车室的场景。照片像素不高,像是用老式手机拍的,时间感吻合王海出事的三年前。
王海,赵德胜的前司机,灭口。如果疤脸男说的是真的,那赵德胜手上就沾着人命。这不再是简单的违纪或腐败,而是致命的罪行。疤脸男说他在现场,是帮凶,因为受够了才站出来。动机听起来合理,但张明无法完全相信。在这种泥潭里打滚的人,良心发现往往是最不可靠的变量。
更让他心悸的是那句“赵德胜什么都知道”,“连你身边的人都不要说,包括那个姓林的女警”。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警告,也是一种离间。对方精准地指出了林雨,意味着他们的调查行动,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暴露。这解释了为何调查处处碰壁,仿佛总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如果这是一个局,目的何在?引他去汽车站,人赃并获?或者在那里有更危险的安排?但疤脸男并没有索要什么,只是提供了信息。或者,是想借他的手去取出证据,再来个黄雀在后?
张明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孤立无援。原本有林雨作为战友,虽然艰难,但至少方向明确。此刻,他却不得不将她推开,独自面对这迷雾般的险境。他理解林雨的愤怒,他自己也厌恶这种隐瞒和欺骗,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疤脸男有句话说得对,警方内部有赵德胜的人,信任成了一种奢侈品。他不能拿林雨的安全去赌一个未知的忠诚度。
他必须去江北汽车站。这是目前唯一的、看似能直指核心的线索。无论是不是陷阱,他都必须去踩一踩。但如何去,何时去,需要周密的计划。
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接近晚上十点。汽车站晚上必然关门,只能白天行动。明天是工作日,上午车站人流量可能相对较大,混在人群中不易被注意,但储物柜区域是否显眼,是否需要特定的工具开启,都是问题。
他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至少,一个能快速打开那种老式挂锁的工具。他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能提供帮助,而且相对边缘,不易被监视——他在报社的同事,负责后勤维修的李师傅。李师傅手艺灵巧,和调查报道组从无瓜葛,只是个热心肠的技术工。
张明决定明天一早,先回报社晃一圈,找个借口接触李师傅。然后,再找机会独自前往江北汽车站。
计划粗定,心却丝毫无法安定。他躺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林雨最后气恼又担忧的眼神反复浮现。他拿起手机,点开与林雨的对话框,输入框里的光标闪烁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显得苍白,解释又不能。最终,他只发了两个字:“放心。”
意料之中,没有回复。
他知道,裂痕已经产生。而这一切,都必须在他拿到确凿证据、彻底扳倒赵德胜之后,才有弥补的可能。如果,他还有那个之后的话。
这一夜,张明睡得极不踏实。走廊里任何细微的声响,窗外车辆驶过的声音,都会让他惊醒。他梦到了冰冷的江水,梦到了黑暗中无声坠落的影子,梦到了林雨转身离去时失望的背影,还有赵德胜那张在阴影里模糊不清、却带着森然笑意的脸。
第二天清晨,不到六点,张明就起身了。他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试图驱散睡眠不足带来的昏沉。镜子里的自己,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警惕。
他仔细检查了房间,没有留下任何个人物品,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招待所。清晨的空气冷冽,街道上行人和车辆都还稀少。他在路边摊快速买了个煎饼果子,一边吃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他选择乘坐最早的公交车回报社。早班车上多是赶着上早班或者去晨练的老年人,相对安全。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逐渐苏醒的城市,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回到报社大楼,时间尚早,办公区里还空荡荡的。张明直接去了位于大楼角落的后勤维修室。门虚掩着,李师傅果然已经在里面整理工具了。
“李师傅,早。”张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哟,小张,这么早?”李师傅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有些意外。
“嗯,有个急事想请您帮个忙。”张明压低声音,顺手带上了门,“我老家一个旧柜子的钥匙丢了,锁是那种老式的挂锁,您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打开,又不怎么破坏锁眼的?”他编了个理由。
李师傅是老实人,也没多想,从工具箱里翻找起来:“这种老锁啊…喏,这个试试。”他递给张明一个细长的、前端带钩的特殊金属片,“用巧劲,别硬来。不过你小子可别干坏事啊。”李师傅半开玩笑地说。
“哪能呢,就是一个木箱子,我妈急着要里面的东西。”张明接过工具,塞进口袋,心里松了口气,“谢谢您了李师傅,回头请您吃饭。”
离开维修室,张明感到口袋里那小小的金属片沉甸甸的。工具有了,下一步就是前往江北汽车站。
他没有回报社工位,而是直接从消防通道下楼,从报社后门离开,刻意避开了正门可能存在的视线。他换乘了两趟公交车,在距离江北汽车站还有一站地的地方提前下车,然后步行过去。
上午九点,江北汽车站已经开始喧嚣起来。这座老车站设施陈旧,人流杂乱,空气中混合着汗水、泡面和消毒水的气味。张明压低了棒球帽的帽檐,混在旅客中,不动声色地朝着二楼候车室走去。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眼角的余光不断扫视着周围,寻找任何可疑的迹象。候车室很大,一排排蓝色的塑料座椅上坐满了等待的旅客。他按照照片提示的方向,朝着角落走去。
果然,在候车室最里面,靠近卫生间的地方,有一排深绿色的储物柜。它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布满了划痕和小广告。
张明深吸一口气,目光快速扫过柜门上的编号。
315, 316, 317… 323, 324, 325…
他的呼吸屏住了。
326号的旁边……是328号。
327号储物柜,不见了。
或者说,那个位置,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打开的、被焊死在墙上的配电箱面板。面板上,覆盖着层层叠叠的牛皮癣广告,显然已经存在了很久。
张明的血液,瞬间冷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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