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奄奄一息的暗红色火球,挣扎着沉入地平线,将天边染上一片凄艳的橘红,也给这死气沉沉的逃荒队伍涂抹上最后一点残存的光亮。
队伍终于在一片相对背风的土坡后停了下来,准备过夜。人们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的木偶,麻木地寻找着各自的栖身之地,没有人有精力喧哗,只有压抑的咳嗽声和孩童微弱的哭泣声断续传来。
苏家五口被自然排除在人群相对集中的区域之外,孤零零地待在边缘。苏锐(林锋)小心地将依旧昏迷但呼吸明显平稳了些的苏文放下,让他靠在母亲赵梅怀里。
苏甜经过短暂的休息,虽然脑袋依旧一阵阵抽痛,但那股强烈的眩晕感已经消退了不少。她靠在父亲苏工身侧,感受着夜幕降临带来的寒意。
“甜姐,感觉怎么样?”苏工压低声音,粗糙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关切和后怕。刚才女儿那副几乎虚脱的样子,着实吓到他了。
“爸,我没事,就是头还有点疼,歇歇就好。”苏甜摇摇头,目光扫过家人,最终落在弟弟苏文身上,看到他唇色不再那么灰白,心中稍安。
赵梅正用指尖沾着极少量的水(苏甜之前艰难汇聚的残余),湿润着苏文的嘴唇。她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的,但眼神已经镇定许多,她看着苏甜,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惶恐:“甜姐,刚才那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娘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苏锐虽然没有说话,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确保自己能同时观察到家人和外界的情况,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暮色中格外明亮,显然也在等待一个答案。
苏甜知道,是时候了。这个秘密太大,她一个人背负不了,也必须让家人知晓,才能更好地配合和掩护。
她深吸一口气,凑近家人,用只有他们五人能听到的气音,极其缓慢而清晰地说道:“爸,妈,哥,你们听我说,别惊讶。我……好像有了一个……不得了的能力。”
在三双紧张而专注的目光注视下,她继续低语:“我能感觉到一个……地方。那里,就是咱们现代的家,咱们那栋别墅。里面的一切都和我们离开时一模一样,时间好像是静止的。我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但不能直接碰。不过……我可以集中精神,把里面的一些东西,比如水,‘引’出来一点。就像刚才给小文喝的水那样。”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女儿(妹妹)证实这匪夷所思的事情,苏工、赵梅和苏锐还是感到了巨大的震撼,呼吸都为之屏住。
“我们的……家?”赵梅喃喃道,眼神有些恍惚,仿佛透过眼前的黑暗看到了那温暖明亮的客厅。
“时间静止……所以东西能取之不尽?”苏工立刻抓住了关键,语气带着工程师特有的严谨和惊诧。
苏锐眉头紧锁,声音沉肃:“取出东西,对你有什么影响?我看你刚才很痛苦。”
“会消耗精神,很累,头很疼。”苏甜老实回答,“取的东西越多,越吃力。而且……”她顿了顿,说出了另一个重要发现,“我后来‘看’到,被我取走水的杯子,里面的水好像在非常缓慢地自己变多,就像是……会自己恢复一样。”
自己恢复!
这四个字再次冲击着家人的认知。这已经超出了寻常“储物”的概念,更像是一个拥有某种循环再生能力的奇异空间!
短暂的震惊和狂喜之后,一股更深沉的凝重气氛在家人之间弥漫开来。
苏工第一个冷静下来,他目光扫过黑暗中那些影影绰绰、如同饿狼般窥伺的人影,声音压得不能再低:“这件事,是天大的机缘,也是天大的祸根!一旦泄露出去,我们全家,包括甜姐,立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在这易子而食的逃荒路上,拥有一个能“凭空”变出粮食和水的宝贝,会引来何等疯狂的觊觎和抢夺,可想而知。
赵梅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小儿子,脸色发白:“对,对!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
苏锐眼神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四周,仿佛要将任何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斩断。“爸,妈,妹妹,你们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动你们,也别想碰这个秘密一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和血腥气,那是属于特种兵林锋的誓言。
“哥……”苏甜心头一暖。
苏工点了点头,沉声道:“从现在起,我们必须要做到以下几点。”他伸出粗糙的手指,一条条低声安排:
“第一,这个秘密,仅限于我们五人知晓,烂在肚子里。哪怕是对二伯一家,甚至是以后可能遇到的任何看似友善的人,都绝口不能提!”
“第二,甜姐是关键,她使用能力消耗很大,我们必须要优先保证她的安全和休息。以后获取物资,必须慎之又慎,绝不能引人怀疑。”
“第三,锐哥儿,你的责任最重,要时刻保持警惕,注意周围动向。我和你妈会尽量打理好日常,掩饰物资来源。”
“第四,文哥醒来后,也要第一时间告诉他,让他明白轻重。”
夜色完全笼罩下来,寒气开始弥漫。一家人紧紧靠在一起,汲取着彼此身上微薄的暖意。
没有犹豫,没有质疑,甚至没有过多的惊叹和追问。在经历了生死穿越和眼前的绝境后,现代林家五口那强大的凝聚力和适应能力展现无遗。他们迅速接受了这超自然的现象,并将其列为最高机密,开始筹划如何在它的帮助下,在这人吃人的世道里活下去。
“爸,妈,哥,你们放心。”苏甜看着家人,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我知道轻重。这东西是我们活下去的希望,我不会乱来,也会小心保护自己。”
“我们是一家人。”赵梅握住女儿和丈夫的手,又看了看大儿子和小儿子,声音虽然轻,却无比坚定,“无论在哪里,现代还是古代,我们都要一起活下去,一个都不能少!”
“对,一个都不能少!”苏工和苏锐同时低声道。
五只手,三只大手,两只小手(包括昏迷的苏文),在黑暗中紧紧握在了一起。冰冷的夜风中,这微不足道的温暖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他们拥有了一个足以惊世骇俗的秘密,也背负起了守护这个秘密的沉重责任。前路未知,危险重重,但此刻,他们的心紧紧联系在一起。
绝境之中,他们彼此,就是对方最坚实的依靠和最牢固的壁垒。
夜色深沉,远处隐约传来不知是野兽还是流民的呜咽声。苏锐如同雕塑般守在家人最外围,目光在黑暗中警惕地逡巡。而苏甜则在家人体温的包围下,缓缓闭上眼睛,开始恢复那过度消耗的精神力。
活下去,一起活下去——这是他们此刻唯一且共同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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