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富贵那如同毒蛇般窥伺的目光,让苏家五口刚刚放松些许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他们很清楚,在这人吃人的荒年,一旦被怀疑藏有粮食,将会引来何等疯狂的觊觎和灭顶之灾。尤其是他们确实拥有不能暴露的秘密。
“都听好了,”苏工趁着休息间隙,用只有家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部署,“他们起了疑心,我们得把戏做全套。从现在起,装得比之前更惨!甜妞,尤其是你,找机会‘发现’点东西,但要合情合理,不能太扎眼。”
一家人心领神会。
队伍再次启程时,苏家五口的“表演”开始了。
赵梅走路的姿势更加踉跄,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压在苏工身上,还不时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苏工则显得更加“虚弱”,脚步浮软,眼神“涣散”,时不时需要停下来“喘口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苏锐依旧负责背着苏文,但他刻意将步伐放得沉重而拖沓,额头上甚至逼出了细密的冷汗(部分是真实疲惫,部分是刻意调整呼吸所致),看起来像是强弩之末。
苏甜则扮演着最“柔弱”的角色,她脸色“苍白”,紧紧挨着母亲,不时用破旧的袖子“擦拭”眼角,仿佛在默默垂泪,一副随时会晕厥过去的模样。
这一家子看起来,比刚被断亲赶出来时还要凄惨三分,完美地符合了“即将饿毙”的流民形象。
坡地上,一直暗中观察的苏富贵看到这一幕,眉头皱得更紧了。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他们这副样子,分明是快不行了。他心里那点怀疑,不由得动摇了几分。
行至一片土质相对松软、长着些半枯蒿草的区域,里正招呼大家短暂休息,允许各自在附近寻找可能入口的东西。
机会来了。
苏甜立刻“挣扎”着,脱离母亲的搀扶,拿着一根削尖的树枝,踉踉跄跄地走到一片看似毫无生机的土坡旁,开始有气无力地挖掘。她的动作很慢,很笨拙,挖几下就要停下来喘息,任谁看了都觉得她只是在做无用功,或者说,是饿疯了之后的盲目行为。
苏富贵远远看着,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不屑。他就说嘛,这丫头片子能挖出什么好东西?
然而,就在苏富贵快要失去兴趣,移开目光时——
“呀!”苏甜突然发出一声细微却带着“惊喜”的低呼。
这声音立刻吸引了附近几个同样在挖掘的流民的注意,也让苏富贵的目光瞬间重新聚焦。
只见苏甜丢开树枝,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扒拉着泥土,然后,她竟然从土里捧出了一个比拳头略小、沾满泥土、形状不规则的东西!那东西表皮褐黄,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一种常见的、可以食用的野生块茎,虽然口感粗糙,但确实能充饥!
“娘!娘!我挖到了!挖到了!”苏甜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混合着“难以置信”和“绝处逢生”的喜悦,她捧着那块茎,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跌跌撞撞地跑回赵梅身边。
赵梅也立刻“激动”起来,一把抱住女儿,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啊!甜姐!我的好孩子!”她接过那块茎,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泥土,反复确认,然后对着闻声看过来的苏工喊道:“孩子他爹!是……是山芋!是能吃的山芋!”
苏工也适时地露出“狂喜”和“激动”,挣扎着凑过来,夫妻俩围着那块茎,如同围着救命的仙丹。
这一幕,真切地落入了苏富贵和周围所有流民的眼中。
苏富贵看着老三一家那副“喜极而泣”、“如获至宝”的样子,心里那点疑虑彻底烟消云散了。原来如此!是走了狗屎运,挖到了个野山芋!怪不得还能吊着口气!他就说嘛,老三那个榆木疙瘩,怎么可能有胆子私藏!
他嗤笑一声,彻底失去了观察的兴趣,扭过头,对着自己媳妇王氏嘀咕:“哼,瞎猫碰上死耗子!一个破山芋,能顶什么用?看把他们高兴的!”
周围其他流民,眼中也大多流露出羡慕,但更多的是麻木。在这荒野,偶尔有人运气好挖到点能吃的,并不稀奇,只能说是命不该绝。没人会深想,为什么偏偏是那个看起来最柔弱的小丫头挖到了,也没人注意到,在那块沾满泥土的“山芋”被赵梅接过去,借着身体遮挡放入包袱的瞬间,其重量和质感,似乎比寻常同样大小的山芋要稍微实在一点点……
只有苏家自己人知道,那“山芋”里面,已经被苏甜在挖掘的掩护下,巧妙地混入了一小块从空间引导出来的、高能量的压缩饼干碎末。外表是真实的野外收获,内里却藏着来自异世的能量补充。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他们成功地利用一个合理的“幸运”,掩盖了不合理的食物来源,暂时打消了苏富贵的疑心。
苏甜靠在母亲身边,依旧扮演着虚弱,心中却松了口气。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演练,未来的路还长,他们必须将这种“真真假假”的生存策略,融入到每一个细节之中。
危机暂时解除,但谨慎,必须成为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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