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苏甜几乎成了队伍里最忙碌的人。求医问药的流民络绎不绝,她坐在颠簸的骡车旁,或是趁着短暂休憩的间隙,耐心诊治,分发药物。她的“家传秘方”和精准的医术赢得了广泛的信任,甚至连之前有些犹豫的人,在亲眼目睹或亲身体验了那奇佳的疗效后,也彻底信服。苏家营地周围,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和浓浓的感激之情。
然而,这片荒原似乎从不允许人们有片刻的安宁。就在队伍沿着一条干涸已久的宽阔河床边缘前行,试图寻找下一个水源地时,天象骤然发生了变化。
起初,只是天际尽头堆积起一些铅灰色的云团,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但很快,风起了。不再是夏日午后的熏风,而是带着一股湿冷和腥气的狂风,它毫无预兆地从西北方向席卷而来,呼啸着掠过荒原,卷起漫天黄沙和枯草,抽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这风邪性!”苏工抬起头,眯着眼看向迅速阴沉下来的天空,眉头紧锁。他作为工程师,对天气变化有着本能的敏锐。空气中的湿度在急剧增加,气压低得让人胸口发闷。
苏锐勒住骡车,警惕地环顾四周。远处的山峦已被浓厚的、如同泼墨般的乌云吞噬,那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头顶蔓延,翻滚着,低垂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压到地面上来。云层中,隐隐有沉闷的雷声滚过,如同巨兽在云后咆哮。
“要下大雨了,而且是暴雨。”苏锐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他前世在野外生存的经验告诉他,这种天气征兆意味着极其恶劣的极端天气。
“暴雨?”赵梅闻言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抱着的一个包袱(里面是家里最重要的财物和药物),“这荒郊野岭的,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苏甜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向天空。那黑沉沉的天幕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压迫感。她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毫无遮蔽的荒原上遭遇暴雨,尤其是他们此刻还位于干涸的河床附近,一旦上游降雨形成山洪……后果不堪设想!
“爹,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河床,往高处走!”苏甜急声道,语气带着罕见的急促。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里正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也察觉到了天气的异常,脸上满是焦虑:“锐哥儿,苏工兄弟,这天气看着不对啊!像是要有大雨!”
“里正,必须马上改变方向,离开河道,寻找高地避难!”苏锐斩钉截铁地说道,“越快越好!这雨一旦下来,河床瞬间就会变成泄洪道!”
里正看着苏锐那冷峻至极的脸色,又看看苏工凝重的表情和苏甜眼中的急切,知道绝非危言耸听。他不敢怠慢,立刻嘶声力竭地呼喊起来:“所有人听着!停止前进!转向!往那边的高坡上走!快!要下大雨了!快走!”
命令下达,队伍顿时一阵骚动。大部分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头顶那骇人的乌云和呼啸的狂风,又见苏家和里正都如此紧张,也意识到了危险,开始慌乱地调转方向,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着不远处一片地势较高的土坡涌去。
风越来越大,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沙石打得眼睛都难以睁开。乌云彻底遮蔽了天空,白昼如同黑夜,只有云层缝隙间偶尔闪过的电光,才能瞬间照亮这片慌乱的人间。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就在头顶炸开。
“快!再快一点!”苏锐一边指挥着家人跟上人流,一边大声催促着落在后面的老弱妇孺。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河床的上游方向,心中计算着可能到来的洪峰时间。
豆大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起初稀疏,瞬间就变得密集,如同天河倒泻,连接成了无边无际的雨幕,视线迅速变得模糊不清。
暴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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