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救我——！”
张海克隆体无头躯干中发出的凄厉童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脑穹顶的凝固死寂。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穿透力，甚至让悬浮的克隆体大军，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呆滞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莫里斯脸上的狞笑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脊椎处那枚猩红的痛觉结晶，急促地明灭闪烁，如同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连接其上的粗大神经束随之剧烈痉挛、抽搐，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他脚下的痛苦王座不安地嗡鸣，滴落的腐蚀酸液变得更加狂暴。
“谁？！”莫里斯的声音带着惊怒的尖啸，猩红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那具无头尸体，“哪个程序漏洞？！给我闭嘴！”
就在这混乱的瞬息！
穹顶最高处，那由张海克隆体鲜血凝聚而成的“审判成立”四个暗红大字，骤然崩解！粘稠的血浆并未洒落，而是化作无数细密的血珠，急速飞旋、重组。
嗡——
沉闷的震动从穹顶四面八方传来。那些悬浮的、由闪烁微光的突触球体构成的天幕和地面，表面纷纷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纹路中渗出暗沉粘稠的液体，像极了凝固的、饱含痛苦的黑色沥青。
这些粘液迅速流淌、汇聚，在巨大的穹顶空间中央，凝聚成一面覆盖了整个视野的、缓缓旋转的漆黑巨幕！
巨幕之上，猩红如血的巨大数字疯狂跳动、重组：
R = 1 - 0.01 x Eth.V
（腐烂速率 = 1 - 0.01 x 伦理值）
当前数值在“73%”上疯狂闪烁，如同垂死者的脉搏。
紧接着，巨幕下方，一行行扭曲、狰狞的血色文字如同瀑布般流泻而下：
【依据《方舟紧急状态法案》第7修正案】
【检测到关键伦理值持有者（叶川）重大过失】
【启动“痛觉国债”强制征收程序】
【征收对象：次级痛觉载体（林夏）】
【征收标的：全部晶化痛觉储备（白发结晶）】
【执行人：方舟秩序维护单元（莫里斯）】
文字显现的刹那，莫里斯脊椎处的猩红结晶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太阳核心般的刺目光芒！他脸上短暂的惊怒，瞬间被一种狂喜和绝对的掌控欲取代。
“听到了吗，蛀虫们？！”莫里斯张开双臂，如同拥抱神谕，声音因极致的兴奋而颤抖，“这是方舟的意志！是清算的时刻！”
他指向林夏，指尖缠绕的神经束瞬间绷直如标枪：“那个贱人体内孕育着灾难！而她满头的白发——那都是本该属于方舟、属于所有‘纯净’生命的痛觉货币！是你们透支未来的罪证！”
“妈妈的赎罪金……”莫里斯脸上浮现出极度残忍的狞笑，“该交了！”
铮！铮！铮！铮！
刺耳的金属铮鸣撕裂空气！数条远比之前抽取张海克隆体时更加粗壮、表面流淌着熔岩般暗红光芒的神经锁链，从莫里斯脊椎的猩红结晶中爆射而出！
它们无视了空间距离，如同来自地狱的贪婪触手，瞬间跨越穹顶，目标精准地刺向林夏那头因痛苦和力量而晶化的、根根如同钻石棱柱般的白发！
锁链的尖端并非实体，而是由高度压缩的数据流构成，散发着强制链接和掠夺的冰冷意志！
“休想！”叶川的怒吼炸响。他强忍着左眼数据裂痕传来的灼烧剧痛，和右臂化石层剥落的虚弱，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
幽蓝的初代代码，在仅存的化石右臂上疯狂奔流，试图再次凝聚成之前斩首张海时的数据巨刃。
然而，迟了！
那猩红的神经锁链太快，太霸道！它们并非攻击林夏的身体，而是直接“钉”入了她那些根根竖立、如同防御晶刺的白发之中！
嗤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抽取声响起！锁链与白发结晶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能量乱流。林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剧烈颤抖，如同遭受了最残酷的电刑。
她满头璀璨的晶化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结晶内部流转的、代表痛苦记忆的幽光被强行剥离，化作粘稠的暗红的能量洪流，顺着那数条猩红锁链，疯狂倒灌向莫里斯脊椎处的核心结晶！
“呃啊——！”林夏痛苦地弓起背，双手死死护住腹部，腹中的星图光芒因能量被强行抽取而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不够！远远不够！”莫里斯狂笑着，感受着磅礴精纯的痛觉能量涌入结晶。
那结晶的体积在膨胀，光芒在沸腾，连接其上的神经束网络变得更加粗壮、明亮，对所有克隆体的控制力陡然增强！下方克隆体大军眼中的空洞被一种狂热的、献祭般的猩红取代。
“把她抽干！连同她肚子里那个小杂种积累的所有‘原罪’痛苦，一起抽出来！”莫里斯咆哮着，更多的猩红锁链即将从他背后的结晶中探出！
叶川目眦欲裂。数据巨刃尚未完全成型，眼看又一条更粗的锁链如同毒龙出洞，末端凝聚成尖锐的钻头形态，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直刺林夏因痛苦而毫无防备的后心！这一击，不仅要抽干她的力量，更要彻底洞穿她和她腹中的胎儿！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凝聚力量！
纯粹的守护本能驱动着身体。
叶川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林夏身后，将自己化作最后一道屏障。他唯一还能动的、覆盖着化石层的右臂，肌肉贲张，横亘在那致命钻头锁链的轨迹之前！幽蓝的初代代码在臂骨深处疯狂闪烁，试图加固这层最后的防御。
砰——！！！！
震耳欲聋的爆鸣！
猩红的钻头锁链狠狠凿在叶川化石化的右臂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没有金属碰撞的火花，只有令人牙酸的、岩石被巨力强行撕裂的可怕声响！
咔…咔嚓嚓！
叶川整条右臂剧烈震颤，覆盖其上的灰白色化石层如同遭受重击的瓷器，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蛛网裂痕！
细小的化石碎片如同子弹般崩飞！钻头锁链上蕴含的恐怖动能和掠夺意志，透过化石层，狠狠冲击着他的臂骨和神经，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让他眼前发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溅在身前林夏枯萎的白发上。
钻头锁链受阻，发出不满的嗡鸣，猩红光芒更盛，试图强行突破这层“脆弱”的阻碍！
就在这时——
一直因剧痛而蜷缩颤抖的林夏，猛地抬起了头！
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任何泪痕，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她护着腹部的双手，其中一只闪电般探出，没有去抓袭来的锁链，而是反手狠狠抓住了其中一条正疯狂抽取她白发能量的猩红神经锁链！
她的手纤细，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你……”莫里斯操控锁链的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林夏沾着叶川鲜血的嘴唇，缓缓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只带着一丝嘲弄的弧度。
“利息……”她轻轻开口，声音嘶哑，却清晰地穿透了锁链的嗡鸣和能量的呼啸，“……拿去！”
话音未落！
她满头那些因能量被抽走而黯淡枯萎、软垂下来的晶化白发，毫无征兆地、集体自行崩解！
不是断裂，是彻底的粉碎！
亿万点细碎如尘、却依旧闪烁着微弱痛苦光芒的晶尘，如同被无形的飓风卷起，瞬间爆发！它们不再是防御的晶刺，而是化作了最狂暴、最密集的晶尘风暴！这风暴以林夏为中心，疯狂旋转、扩散，顺着那条被她死死抓住的猩红神经锁链，逆流而上，朝着源头的莫里斯——狂涌而去！
“什么？！”莫里斯脸色剧变，他试图切断那条被林夏抓住的锁链，但已经晚了！
晶尘风暴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亿万晶尘瞬间涌至，将他和他脚下的痛苦王座彻底吞没！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蕴含着林夏被强行抽取的、精纯至极的痛觉能量的晶尘，在接触到莫里斯脊椎处那枚贪婪吸收能量的猩红结晶时，如同找到了最完美的增殖温床！
嗤嗤嗤嗤——！
令人毛骨悚然的结晶生长声密集响起！
那些细小的晶尘疯狂地吸附、凝结、生长！眨眼之间，莫里斯身上覆盖了一层急速增生的、尖锐无比的猩红晶簇！
他试图挣扎，试图调动神经束反击，但那些晶簇的生长速度远超他的反应。
尖锐的晶刺穿透他的衣物，刺破他的皮肤，嵌入他的肌肉，甚至野蛮地穿透他脊椎处那枚核心结晶的外壳，向内疯狂钻探！
“呃啊啊啊——！”莫里斯发出凄厉的惨嚎，像是机械零件被强行扭曲碾碎的哀鸣。
猩红的晶簇以恐怖的速度蔓延、加厚、塑形！短短几秒内，一个高达数米、完全由尖锐痛苦结晶构成的、巨大而扭曲的荆棘十字架，矗立在脑穹顶的中央！
莫里斯如同受难的邪神，被死死钉在这十字架的核心位置，他的四肢被粗大的晶刺贯穿固定，头颅低垂，脊椎处的核心结晶被数根最粗壮的晶刺贯穿，光芒紊乱地闪烁、明灭，连接其上的神经束网络如同垂死的蛇群般疯狂扭动、抽搐。
强制征收的猩红锁链失去了力量来源，纷纷软垂、崩解。
穹顶中央那面代表“痛觉国债”的漆黑巨幕剧烈波动，强制征收程序中断的警报红光疯狂闪烁。
死寂再次降临。只有晶簇还在细微地生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以及莫里斯那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喘息。
叶川单膝跪地，右臂的化石层碎裂了大半，露出底下幽蓝流淌的初代代码臂骨，剧痛让他浑身颤抖，冷汗浸透了后背。他抬头，震惊地看着那由林夏白发所化的、禁锢了莫里斯的恐怖荆棘十字架。
就在这时。
“咯咯……”
一声清脆的、带着无尽满足和恶作剧般笑意的婴儿嘻笑声，无比清晰地，从猩红结晶构成的荆棘十字架深处，从莫里斯脊椎处那枚核心结晶的内部——传了出来。
那笑声天真无邪，却又冰冷刺骨。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带着好奇和某种奇异饥饿感的稚嫩意念，如同无形的触须，轻轻拂过叶川碎裂化石层下裸露的、剧痛无比的初代代码臂骨：
“爸爸……”
那个意念顿了顿，仿佛在品尝他臂骨上流淌的痛苦代码。
“……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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