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卫所位于白岩镇中心广场旁,一座用本地特产白岩砌成的三层建筑,本应是小镇防御和秩序的核心。然而此刻,大门敞开,里面同样弥漫着那股令人窒息的空寂。
留守的卫兵只有寥寥数人,状态比街上的居民稍好一些,至少能执行一些简单的指令,但眼神同样缺乏光彩,回答问题如同复读机。
“指挥官……卡洛斯大人……带人……去东矿洞……调查……未归……”一个年轻的卫兵用平板无波的语调回答维尔的询问。
“具体的时间?”维尔追问。
“四天……前……”卫兵的眼神空洞地望向墙上的地图。
“有留下调查记录吗?或者关于矿洞的异常报告吗?”
卫兵缓慢地摇头:“记录……在档案室……钥匙……在副官……身上……副官……也去了……”
线索似乎断了,维尔皱眉,看向艾娜。艾娜的小鼻子却在空气中轻轻嗅动着,这并非嗅觉,而是一种来自时光层面的感知,她的目光锁定在通往二楼的楼梯。
“维尔,这边……有很淡很淡的……不一样的感觉。”艾娜指了指楼上,“像是……残留的时间碎片?非常微弱。”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而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橡木门,上面挂着“档案室”的牌子。门锁着。维尔尝试着调动空间之力,指尖泛起微不可查的银芒,对着锁孔虚空一点,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内部的簧片被无形的空间之力轻轻拨动,锁开了。
档案室内弥漫着灰尘和陈旧纸张的味道。艾娜目标明确,循着那丝微弱的灵魂悸动,径直走向一个靠墙的巨大铁柜,柜门没锁,里面分门别类存放着许多卷宗。她的手指拂过一排排标签,最终停在一个标注着“矿区异常事件(旧档)”的厚厚卷宗盒上。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卷宗盒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浩大、带着沧桑感的时光碎片被艾娜体内的【时间】锚点所引动,如同被惊动的沉眠古兽,猛地冲击向艾娜的脑海之中!她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几段时光旧影浮现在他眼前。
扭曲、充满痛苦与绝望的脸庞在黑暗中无声嘶吼,矿镐砸在岩壁上迸射出火星,岩壁深处此刻却渗出粘稠如墨汁的阴影……
一座古老、布满奇异符文的祭坛在矿洞最深处若隐若现,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颗心脏形状、色泽黯淡如枯石的晶体,它每一次极其微弱的搏动,都让周围的岩石和空气产生涟漪般的扭曲……
一个穿着古典法师袍、面容模糊但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正对着祭坛和晶体进行某种仪式,他的脸上混杂着狂热、痛苦和决绝,最终将一股璀璨的灵魂之光注入晶体,晶体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灰白光芒,随即光芒连同老者的身影一起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在时光的伟力下,灰白色雾气一次次裹住搏动的心脏晶体,尝试侵蚀着它,晶体深处,一点微芒挣扎着搏动,挤出缕缕灰气,纵使大半已被侵蚀染黑,但那残存的意志,仍如风中残烛,在污浊里挤出最后一丝清光……
而老者死前的话语回荡在安娜的脑海中。
“灵魂瘟疫……必须隔绝……极易侵蚀……摄取感情……灵魂……献祭……守……护……”
“呃!”艾娜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踉跄后退一步,扶住了旁边的档案架才没摔倒。那冲击中包含的绝望、痛苦和最终归于冰冷的沉寂感,让心有余悸。
“艾娜!”维尔急忙扶住她,“怎么了?”
“我……我看到了!”艾娜喘着气,小脸上带着惊魂未定。
“矿洞深处……有个很古老的祭坛!上面有颗像心脏的石头!还有……一个老法师!他好像……把自己献祭给了那颗石头?为了……对抗一种叫‘灵魂瘟疫’的东西?那颗石头……它叫作【不朽心】?”她断断续续地将看到的碎片和感受到的意念说了出来。
“古老祭坛的...核心是【不朽心】!”
“但...它似乎被感染了!漫长岁月里,灵魂瘟疫侵蚀了它,它...它忘了自己是封印的核心,它甚至以为...自己就是瘟疫本身!”艾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她能清晰感知到那份混乱意志中的巨大痛苦和迷失。
维尔瞳孔骤缩:“什么?!”
“它想释放被它压在下面的瘟疫本体!”艾娜急促地说,“它在吸取情感是在积蓄力量冲破封印!而它仅存的一丝未被感染的守护意志,在本能的竭尽全力利用那些吸取来的情感加固着封印!”
“可这加固是饮鸩止渴!”
维尔瞬间明悟,“每一次加固,都磨灭着它仅存的意志!等它彻底消散,那些被它吸收、用来加固的情感能量...就会变成下方瘟疫最甜美的食粮!让它破封而出时,更加强大!”
“对!就是这样!”
艾娜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之前城镇没事有可能是其被封印在地下,那里什么魔力波动都没有,所以不朽心陷入了沉睡,直到矿工挖开了这一个密室,惊醒了不朽心,于是它本能的开始吸取附近的情感!”
“而那个前来探查的指挥官是六阶,情绪和灵魂波动肯定比普通人强烈百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陷得最快也最深!”
维尔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那...我们凭什么进去?我们各方面能力完全比不上六阶,进去也是送死!连指挥官都陷在里面了!”
艾娜低头凝视指间的湛蓝魔晶戒指,体内锚定的【灵魂】、【时间】、【黑暗】元素清晰可辨。尤其是【灵魂】元素,正传来对死寂之地深处某种【核心】的微弱共鸣。
那并非瘟疫的贪婪吮吸,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几乎被淹没的、带着无尽悲恸与挣扎的脉动!仿佛一个溺水者在绝望地拍打水面。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就凭这个!”她用力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维尔,我的【灵魂】不是在害怕它,而是在感应到它核心深处那点还没被完全污染的守护意志在挣扎!它在呼救!它在试图抵抗,但被瘟疫的谎言彻底蒙蔽了!”
她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
“指挥官他们是陷在瘟疫的侵蚀里,被抽干了情感和灵魂,但我的计划不是去对抗瘟疫本身——那是以卵击石!我要做的是利用我的灵魂共鸣,直接连接到不朽心核心那点残存的守护意志上!”
“我要用我特殊的存在,我的本我认知,像一把钥匙,去狠狠撞击它被瘟疫扭曲的认知!去告诉它——你不是瘟疫!你是封印它的锁!让它那仅存的意志,在消散前...最后清醒一次!”
维尔被艾娜眼中那股孤注一掷的决心震住了,但他依然忧心忡忡:“这...太冒险了!你怎么保证能连接上?怎么保证不会被那瘟疫瞬间吞噬?那可是连六阶都挡不住的东西!”
“我不能保证!”
艾娜的声音带着决绝,“但我能感觉到,只有我的【灵魂】特性,才能捕捉到那点挣扎的意志波动!这是唯一可能沟通到它的途径。老法师的意念碎片里有‘守护’二字!他献祭自己是为了守护!”
“不朽心变成如今模样,绝非他本愿。”
“它在迷失,它在痛苦!它在等着有人告诉它真相!如果没人去唤醒它,整个白岩镇,甚至更远的地方,都会变成死域!而且……”
她看向维尔,眼中带着一丝恳求,“这很可能就是村长说的,与我灵魂锚定相关的【世界因素】!错过它,我不知道还能否找到下一个!”
维尔看着艾娜灼灼燃烧的火焰——那是对力量的渴望,是对镇子众人的怜悯,是对老法师牺牲的敬重,更是对驾驭这古老造物的孤注一掷。
他沉默了,脑中飞速权衡着恐怖的死亡风险和渺茫的希望,最终,他握紧了腰间的匕首,感受着晋升二阶后体内更加凝实的空间之力,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
“好!去矿洞!”维尔压下翻腾的情绪,迅速冷静,“但必须万全准备。狱空留在镇上接应,他目前的实力跟不上我们,很容易就被抽干情感,我们需要抵抗干扰的东西……”
“艾娜,你的龙威!收敛的龙威本身就是强大的精神屏障,我的空间之力,或许能在我们周围制造一层稀薄的隔绝层,挡不住核心力量,但也许能延缓侵蚀,争取时间!”
“没错!”艾娜眼睛一亮,“还有戒指!湛蓝魔晶能提纯魔力,对抵抗灵魂层面的侵蚀或许也有帮助,至少能让头脑更清醒!”
两人开始迅速敲定计划:立刻采购必要的照明、绳索;艾娜全力收敛龙威,同时保持一丝若有若无的黑龙威压笼罩两人,构筑第一层防护;维尔则持续消耗魔力,在身周维持一层极其稀薄、不断轻微波动的空间褶皱,干扰那沉寂力量的直接渗透。
一旦深入矿洞,则由与【不朽心】灵魂共鸣更强烈的艾娜主导感知,寻找其核心。
离开卫所时,艾娜最后瞥了一眼那条死寂的街道与街道上那些失魂落魄的人群,轻轻叹了口气,便转身快步离开。
…………
两日后,调整至最佳状态的两人,站在了东部矿洞幽深的入口前。
东矿洞的入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阴冷的风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更深邃的、令人灵魂都感到冻结的空寂感从中涌出。洞口的警示斜着,旁边散落着几盏破碎的矿灯,无声诉说着之前调查队的仓促与结局。
艾娜深吸一口气,全力收敛着体内的龙威,这并非释放震慑,而是将龙族天生强大的精神本质如同最坚韧的铠甲般紧紧包裹住自己的灵魂核心。
一层肉眼不可见、但维尔能清晰感觉到的恐怖气息笼罩了两人,维尔也调动起空间之力,银芒在指尖流淌,努力在他们身周制造出一层极其微弱、如同水波般不断荡漾的空间屏障。
刚入矿洞不过百米,那股抽离灵魂的空寂感便如冰冷的潮水般不断冲击着维尔维持的空间屏障和艾娜收敛的龙威,魔法提灯的光晕在浓重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仅能照亮脚下布满碎石和废弃工具的坑洼地面。
“沙沙……吱吱……”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细碎声响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伴随着某种啮齿动物特有的、密集而急促的嘶叫,狱空留在镇上是对的,维尔心想,光是这声音里蕴含的诡异麻木感就足以让弱小一些的野兽发狂了。
紧接着,黑暗中涌出一片灰黑色的“潮水”——那是十几只体型比寻常老鼠大了近一倍、眼珠泛着死白光泽的魔兽鼠!
它们动作僵硬,毫无生气地直扑而来,尖锐的爪子刮擦着岩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小心!”维尔低喝,手中匕首银芒一闪,一道无形的空间涟漪如同锋利的刀刃,贴着地面向前方扇形扫出!
噗噗噗!
污黑的血浆和破碎的内脏溅开,冲在最前面的魔鼠瞬间毙命。剩下的毫无畏惧,踩着同伴的残骸继续涌上。
艾娜眉头紧锁,并非恐惧,而是厌恶,她体内属于黑龙的战斗本能被这群污秽的死物激起一丝烦躁。她没有出手,只是意念微动,周身收敛的龙威如同无形的重压向外扩散了一瞬!
冲近的魔鼠群动作猛地一滞,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吱吱的嘶叫都变得扭曲断续。维尔抓住机会,空间之力化作更细微的切割网,精准地在鼠群中穿梭,很快清理出一条血路。
战斗结束得很快。维尔喘了口气,消耗不小。他皱着眉检查尸体:“它们……的灵魂与情感好像是被彻底掏空了,只剩下一个被本能驱使的空壳,用来巡逻和警戒。”
艾娜心头那股寒意更重了。这瘟疫的侵蚀,比她想象的更彻底,连低等魔兽都成了它延伸的爪牙,那更复杂的生命呢?
他们绕过魔鼠的尸体堆继续前进。通道变得更加狭窄曲折,死寂感愈发浓重,维尔感到一阵阵的烦闷空虚冲击心神。艾娜加强了龙威的庇护,湛蓝魔晶戒指传来微凉,让她保持着警觉。
转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停下脚步。
通道被堵住了。
堵住去路的,不是岩石,而是人。
十几个穿着破烂矿工服、浑身沾满煤灰的男人,像一堵沉默的肉墙,挡住了前方的道路。他们有的手里握着矿镐、铁锹,有的则空着手。
所有人都维持着生前劳作的姿势,低着头,一动不动,但当艾娜和维尔的身影出现在光晕中时,这堵墙活了。
没有呐喊,没有嘶吼,连眼神都空洞死白,没有焦点。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带着一片虚无的冰冷。
然后,他们动了,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机械的精准,挥舞着手中的工具,迈着沉重的步伐,无声地向两人逼近,矿镐和铁锹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维尔瞬间绷紧,匕首出鞘,空间之力在利刃之上流转。“艾娜,准备!”
“等等!”艾娜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涩意,目光死死锁住那些逼近的身影,“他们……是人!”
维尔的急切脱口而出:“艾娜!看清楚!他们现在是瘟疫的傀儡!不动手我们过不去!”
一个矿工已经逼近,锈迹斑斑的矿镐带着沉闷的风声砸向艾娜!艾娜瞳孔微缩,身体的本能反应远超思绪——她甚至没看清自己是怎么动的,只是侧身、扭腰,挥手,那包裹着黑暗之力的手刀精准地劈在矿工持镐的手腕关节处!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矿镐脱手落地。
那矿工却毫无痛觉,断掉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碎骨刺破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中,黑红的血液从伤口飞溅而出,盖在艾娜的手上脸上,而那矿工依旧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朝艾娜抓来!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艾娜胃里猛地一阵翻搅!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断裂的骨头,那扭曲的角度,那涌出的暗红血液散发出的浓重铁锈味!这一切都无比真实地告诉她——她在杀害一具人的躯壳!
前世加今生,她连只鸡都没亲手杀过!尽管理智告诉她,这些只是被瘟疫掏空的皮囊,是威胁,但看着那张沾满煤灰、依稀能辨出痛苦与麻木凝固痕迹的脸,看着那属于人类的血液溅在她脸上……
“不行……维尔,我……”
艾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身体微微后撤,避开另一把挥来的铁锹,动作依旧迅捷,但眼神充满了挣扎和抗拒。
“他们……曾经是人!我……我感觉我没办法像对付老鼠那样……”黑龙的本能地想要撕碎威胁,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叫:这是人!你这是杀戮!
就在她心神剧烈波动、陷入巨大道德困境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冰冷、贪婪的吸力猛地从矿洞深处爆发!如同嗅到了最鲜美的情感盛宴,被感染的【不朽心】力量疯狂地集中涌向心神出现巨大缝隙的艾娜!
“呃!”
艾娜如遭无形的重锤轰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剧烈一晃,几乎站立不稳。灵魂像是被无数冰冷的钩子狠狠拉扯,要脱离躯壳!
所有的色彩、声音、感觉都在飞速剥离,无边的冰冷和虚无感如同潮水般要将她淹没,自责、懊悔、对血液的厌恶、对杀戮的恐惧……
这些剧烈翻腾的情绪此刻成了最好的燃料,被那贪婪的力量疯狂汲取、放大!她眼中属于人的光芒迅速黯淡,竖瞳本能地浮现又隐没,仿佛在绝望的泥沼中挣扎,她的龙威防护瞬间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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