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号突击艇如同受创的海豚，拖着略显踉跄的轨迹，悄无声息地滑回“铁壁”要塞那如同巨兽獠牙般的港口。艇身上新增了几处细微的刮擦和能量灼烧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在c-7区经历的那场短暂却激烈的遭遇战。
艇舱内的气氛比去时更加沉闷。尤利西斯闭目凝神，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着几乎枯竭的圣光，脸色依旧带着透支后的苍白。巴顿则沉默地擦拭着他那面饱经摧残、布满暗影腐蚀痕迹的盾牌，每一次擦拭都格外用力，仿佛要将那些亵渎的能量残留彻底抹去。只有萧一，看似慵懒地瘫在座椅里，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能量棒，但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里，却不时闪过思索的锐光。
那诡异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门”？“主”？吞噬一切？这他妈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词！结合那个能释放强力暗影力场和干扰的装置，还有“虚空之手”精英部队的出现……“降临派”这帮疯子所图甚大，绝对不仅仅是在前线搞点破坏那么简单。
更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的，是胸前那个越来越诡异的杯盖。在摧毁那个装置，尤其是在听到那阵低语后，杯盖似乎……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它不再仅仅是偶尔传来温热或冰冷感，而是仿佛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活性”？就像是一颗沉寂了亿万年的种子，被某种特定的“养料”刺激，开始极其缓慢地苏醒。这种感觉很微妙，若非萧一与其朝夕相处，几乎难以察觉。
“妈的，这破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鬼……”萧一在心里暗骂，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胸口。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杯盖和“降临派”、和亚空间深处那些不可名状的存在之间，恐怕存在着某种他尚未知晓的、深刻的联系。
突击艇平稳停靠。舱门打开，外面等待的并非只有例行公事的地勤人员。哈克特主管那矮壮的身影赫然站在最前面，他身后还跟着几名穿着不同于要塞制服的、眼神锐利、气息精干的人员。
“欢迎回来。”哈克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那份刻意维持的冷漠底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有松了口气的庆幸，也有对眼前这三人（尤其是萧一）所展现出的破坏力和惹事能力的深深忌惮。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萧一那看似懒散实则暗藏锋芒的身上停留了一瞬。“指挥部已经在等你们的任务简报了。这几位是总部特派的技术分析官，需要收集你们带回的……样本和数据。”
萧一瞥了一眼那几位“技术分析官”，他们身上带着一种属于实验室和机密部门的、与前线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他咧嘴一笑，晃了晃手里那个装着几块装置残骸和盔甲碎片的密封袋：“喏，破烂都在这儿了。不过事先说好，分析出什么好东西，得有我们【破晓】一份，这可是老子拼了老命才捡回来的。”
一名技术分析官面无表情地接过密封袋，仔细检查了一下封口，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便带着其他人迅速离开了。
哈克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挥了挥手：“跟我来吧，指挥官和伊莎贝拉审判长已经在会议室了。”
要塞核心区域，一间配备了最新型号加密力场和反侦察装置的会议室内。
气氛比港口更加凝重。要塞最高指挥官——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刚毅、肩章上缀满了代表功勋与伤痕星辰的老将军——端坐在主位，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刚刚进门的萧一三人。伊莎贝拉坐在他下首，依旧是那副冷艳从容的姿态，但萧一敏锐地察觉到，她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除了他们，会议室里没有其他人。
“坐。”老将军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萧一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下，尤利西斯和巴顿则显得拘谨一些，在他两侧落座。
“说说吧，c-7区的情况。”老将军开门见山，目光主要落在萧一身上。显然，他已经从某种渠道（很可能是伊莎贝拉）得知了这次任务的主要执行者是谁。
萧一打了个哈欠，用他那特有的、能把任何严肃场合变得像菜市场讨价还价一样的语气，将遭遇“虚空之手”、“暗影编织者”、那个诡异的幽紫色装置以及之后的战斗过程，删减了关于杯盖和那诡异低语的部分，大致描述了一遍。他重点强调了那个装置的强大干扰能力和“虚空之手”此次行动的组织性与目的性。
“……总之，那帮疯子不像是来旅游的，倒像是在那里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基建项目’。”萧一最后总结道，顺手拿起桌上不知道谁的水杯喝了一口，“可惜房子刚盖好就被我们强拆了，估计这会儿正心疼呢。”
老将军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伊莎贝拉则飞快地在面前的虚拟屏幕上记录着什么，偶尔抬眼看向萧一，眼神意味不明。
“你们带回来的样本和数据非常重要。”老将军缓缓开口，声音沉重，“初步分析显示，那个装置运用的技术，涉及到了非常高深的亚空间能量定向引导和现实稳定锚定技术……这绝非普通的‘降临派’信徒能够掌握的。背后必然有更强大的势力在支持和指导。”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三人：“而且，根据我们截获的其他零星情报，以及能量轨迹追踪，我们怀疑，在c-7区的行动，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虚空之手’，或者说他们背后的‘殉道者’，很可能在‘叹息壁垒’防线上的多个薄弱点，同时进行着类似的……‘布置’。”
“多个点？”尤利西斯脸色一变，“他们想干什么？大规模撕裂防线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伊莎贝拉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清冷而客观，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如果仅仅是撕裂防线，投入如此精良的力量和尖端技术，成本与收益不符。结合装置的功能和某些……古老的禁忌记载，我们更倾向于认为，他们是在试图……定位，并稳定某种东西。”
“定位？稳定什么？”巴顿沉声问道，这是他进入会议室后第一次开口。
伊莎贝拉与老将军对视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伊莎贝拉才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一扇‘门’。一扇通往亚空间更深层、连接着某个……不可名状存在的‘门’。”
“门？！”尤利西斯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在圣廷的绝密典籍中，确实存在着关于“门”的记载，那通常与宇宙级的灾难和终极的邪恶联系在一起！
萧一的心脏也是猛地一跳！果然！那低语中提到的“门”，并非空穴来风！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这扇‘门’可能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虚影’状态，需要特定的能量节点和现实坐标才能将其彻底‘锚定’和‘开启’。”伊莎贝拉继续说道，“c-7区的装置，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节点。而被摧毁的b-13区孵化巢穴，其异常的能量汲取模式，也可能与之有关。”
老将军接过话，声音如同闷雷：“如果让他们的计划得逞，一旦那扇‘门’被成功开启……涌出来的，将不再是你们之前遇到的杂兵或者领主级怪物。我们将要面对的，可能是……真正的、来自亚空间本质的恐怖。届时，不仅仅是‘铁壁’要塞，整个‘叹息壁垒’防线，乃至后方的人类星域，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尤利西斯和巴顿都被这骇人听闻的可能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连萧一，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眉头紧紧锁起。他虽然整天想着摸鱼，但也清楚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要是老家都被端了，他还摸个屁的鱼！
“所以，”老将军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三人身上，“你们的任务升级了。【破晓】小队接下来的首要目标，不再是简单的侦察和清除。而是——找出并摧毁‘降临派’设立在防线上的所有能量节点，阻止他们定位和开启那扇‘门’！必要时，可以调用要塞一切可提供的支援！”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瞬间压在了【破晓】小队，尤其是萧一的肩上。
“等等！”萧一突然举起手，像是课堂上提问的学生，“老板，任务难度一下子从普通副本跳到地狱级团本，这待遇是不是也得跟着提一提？比如……工资翻倍？危险津贴？精神损失费？还有，那种能快速恢复圣光的高级补剂能不能管够？你看老尤这次差点就虚脱了……”
老将军：“……”
伊莎贝拉：“……”
尤利西斯忍不住扶额，巴顿则默默地把头转向一边。
老将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忍住把眼前这个家伙扔出去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所有合理需求，优先满足！”
“得令！”萧一立刻换上一副“保证完成任务”的严肃表情，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会议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老将军需要立刻去协调资源和部署全局防御，伊莎贝拉也要去和技术分析官对接，进一步解读带回的数据。
萧一三人则回到了他们的新驻地——那间“合租公寓”。
一进门，萧一就毫无形象地瘫倒在了椅子上，长吁短叹：“唉，我就知道，上了这条贼船就别想下去了。这下好了，直接从‘除草工’升级成了‘救世主’，压力山大啊……”
尤利西斯坐在他对面，脸色依旧凝重：“萧一，这次的情况非同小可。如果伊莎贝拉和将军的推测是真的……”
“真的假的，活儿不都得干？”萧一打断了他，眼神却不再懒散，“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那帮疯子把什么鬼‘门’打开，放一堆更恶心的玩意儿出来蹦迪？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安安稳稳地退休摸鱼呢。”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正在缓慢恢复的圣光，以及胸前杯盖那丝若有若无的“活性”。
“不过话说回来，‘门’啊……”他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听起来就挺刺激的。就是不知道，砸起来手感怎么样……”
尤利西斯和巴顿看着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家伙，似乎永远都能在绝境和压力中找到某种……诡异的兴奋点？
就在这时，萧一胸前的杯盖，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以往的温度变化，而是真真切切的、仿佛有个小马达在里面启动了一般的物理震动！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牵引感，如同指南针般，指向了要塞的某个特定方向！
萧一的身体猛地僵住！
这次的感觉，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更加清晰，更加……主动！
杯盖……在指引他？指引他去哪里？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试图压制那异常的震动，但杯盖只是震动了那么一下就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那丝清晰的牵引感，却如同烙印般留在了他的感知中。
“怎么了？”尤利西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没什么。”萧一松开手，脸上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就是觉得，这要塞里……好像还挺热闹的。”
他看向杯盖指引的那个方向，眼神深邃。
看来，在去找“降临派”麻烦之前，或许得先处理一下这个越来越不“安分”的杯盖，以及它所指出的……“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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