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铁歌要塞，迎接“破晓”小组的依旧没有鲜花和掌声，只有维恩副官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和一份新的任务简报。
“鉴于你们在K-73区域的表现，”维恩副官的语调平直得像一条拉紧的线，“将军认为你们具备一定的实战价值。按照要塞规章，新晋作战人员需完成一定时长的辅助勤务，以熟悉要塞运作。萧一圣使，分配至能源维修部，协助日常维护。尤利西斯神子，分配至医疗部，协助圣光治疗。巴顿守护者，分配至防御工事检修队。”
萧一听着这安排，心里跟明镜似的。说是熟悉运作，实则是“铁娘子”还想再敲打敲打他们，尤其是他。能源维修部？那地方又脏又累，还责任重大，绝对是“磨砺”人的“好”去处。尤利西斯去医疗部还算专业对口，巴顿去检修防御工事也能发挥其沉稳细致的特点。就他，被塞进了“车间”。
“没问题，坚决服从安排！”萧一脸上一副“我很乐意接受改造”的表情，“那个……维修部有劳保用品吧？比如防油污手套、能量辐射防护服什么的？还有，加班的话，管饭吗？”
维恩副官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没理会他的问题，只是递过三个数据板：“这是你们的身份识别码和权限范围，以及各部门位置和规章。明天准时报到。”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得，阶级敌人待遇。”萧一耸耸肩，接过数据板。
尤利西斯看着分配，微微蹙眉：“让我去医疗部……倒是可以近距离观察要塞士兵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 他似乎已经开始了他的“调查研究”。
巴顿沉稳地点点头：“检修防御工事，能更直观了解要塞的防御体系。”
萧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同志们，分工不同，目标一致。记住，咱们是来‘插队’的，低调，低调懂吗？尤其是你，神子大人，别动不动就跟人讲圣光大道理想改造人家。”
尤利西斯：“……我尽量。”
铁歌要塞的能源维修部，位于要塞深处，靠近核心动力炉的区域。这里温度明显偏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臭氧和熔融金属的味道，巨大的管道如同扭曲的巨蟒在头顶蜿蜒，发出低沉的嗡鸣。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技工们忙碌地穿梭在各种复杂的机械和能量节点之间，敲打、焊接、调试，很少有人交谈，只有工具碰撞和仪器提示音此起彼伏。
萧一穿着领来的、明显大了一号的灰色工装，找到了维修部的负责人——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重眼镜、脾气似乎比这里的机器还要暴躁的老技师，名叫格隆。
格隆甚至没正眼看他，只是甩给他一个工具袋和一张脏兮兮的清单：“新来的？去b-7区，检查并紧固第3到第15号能量传导节点的固定螺栓，清理散热鳍片上的积灰。完不成，没饭吃。” 语气硬邦邦，毫无转圜余地。
萧一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工具袋，看着清单上那密密麻麻、位置刁钻的节点编号，叹了口气：“老师傅，这工作量……是不是有点……”
“干不了就滚蛋！要塞不养废物！”格隆头也不抬，对着一个出故障的等离子焊机猛踹了一脚，那焊机居然吱嘎一声，又冒起了正常的蓝色火焰。
“得，您老消消气，我这就去。”萧一缩了缩脖子，拎着工具袋走向b-7区。他算是看出来了，在这地方，抱怨和讨价还价只会招来更猛烈的“风暴”。
b-7区环境更加恶劣，狭窄、闷热，能量管道散发出的辐射让空气都有些扭曲。萧一按照清单，开始一个个地检查、紧固那些因为长期震动而有些松动的螺栓。这工作枯燥、繁琐，而且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体力。对于习惯了用拳头“物理超度”问题的萧一来说，简直是另一种折磨。
“妈的，这比打十个‘撕裂者’还累……”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费力地拧紧一个位于管道缝隙深处的螺栓，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灼热的金属上，瞬间蒸发。
周围的几个老维修兵看着他笨拙但还算认真的样子，脸上露出些微不屑的表情，没人过来帮忙，也没人指点。铁歌要塞的规矩，自己的活儿自己干。
萧一也不在意，他一边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一边感受着周围能量管道的流动。体内的暗灰色能量似乎对这种纯粹机械和能量的环境并不排斥，反而有些活跃。他甚至能隐约“听”到能量在管道中传输时细微的阻滞和不协调之处。
当他检查到第9号节点时，眉头微微皱起。这个节点的能量波动似乎比其他节点要紊乱一些，散热鳍片的温度也明显偏高。他凑近仔细观察，发现固定螺栓确实有些松动，但更重要的是，节点内部的一个能量流缓冲阀似乎有轻微的卡滞，导致能量流过时产生涡流和额外的热量。
按照规章，他只需要紧固螺栓和清理灰尘。那个缓冲阀不属于他的检修范围，甚至以他“新兵”的权限，根本不允许触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摸鱼才是王道……”萧一内心挣扎着。但看着那异常的能量读数，以及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可能引发连锁故障的风险，他又觉得浑身不得劲。这就好比看到一个程序bUG，明知道它可能在某些极端条件下导致系统崩溃，却因为“不在职责范围内”而置之不理，对于他这种曾经的资深“码农”来说，简直是种煎熬。
“妈的，老子真是劳碌命！”他暗骂一声，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偷偷从工具袋里找出一个细长的调节杆。他回忆着刚才路过时看到的一个类似节点的结构，将暗灰色能量极其细微地附着在调节杆尖端，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更清晰地感知内部结构。
他小心翼翼地将调节杆探入节点侧面的一个检修孔，凭借着能量感知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对着那个微卡滞的缓冲阀，轻轻一拨。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瞬间，第9号节点的能量波动变得平稳起来，散热鳍片的温度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搞定。”萧一松了口气，擦了把汗，继续若无其事地紧固螺栓，清理灰尘。
他以为没人看见。但在远处一个高处的维修平台上，正在检修一条主能量管道的格隆，透过厚重的眼镜片，目光锐利地扫过b-7区，尤其是在第9号节点上停留了片刻。他那张古板严肃的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
午餐时间，要塞的中央食堂。这里同样毫无美感可言，巨大的空间里摆满了金属长桌和固定在地上的凳子，士兵们排队领取装在标准化餐盒里的合成食物，然后默默地进食，很少有人交谈，效率高得像是给机器加油。
萧一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食堂，正好遇到同样刚结束上午工作的尤利西斯和巴顿。
尤利西斯的脸色有些复杂，他低声道：“医疗部的伤兵……很多。而且很多是旧伤叠加，长期得不到充分治疗和休息。圣光能治愈伤口，但治愈不了疲惫和……麻木。”
巴顿则言简意赅：“防御工事整体坚固，但部分节点存在老化，检修压力很大。”
三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打开餐盒。依旧是那种灰绿色的营养膏、压缩饼干和一瓶纯净水。
萧一看着餐盒，叹了口气：“我说，咱们这绩效也算立下了吧？K-73那边好歹干掉了个重型单位，这伙食标准就不能灵活提升一下？哪怕给块合成肉排意思意思呢？”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英雄’吗？怎么，立了功还在这里吃标准餐？是不是圣廷的特供吃惯了，瞧不上我们要塞的粗茶淡饭了？”
说话的是雷恩·克劳，“灰烬之子”的指挥官。他带着几个同样穿着墨蓝色作战服、眼神倨傲的队员，端着餐盒，故意走到了他们桌旁。他的话声音不小，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士兵的注意。
尤利西斯脸色一沉。巴顿握紧了手中的水壶，但依旧沉稳地坐着，只是目光锐利地看向雷恩。
萧一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哎呀，这不是‘灰烬’指挥官吗？您怎么也来食堂了？我以为您这样的大人物，都是在私人小灶吃特供呢？怎么，今天厨子请假了？”
雷恩·克劳脸色一寒：“牙尖嘴利！别以为在K-73侥幸出了点风头，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铁歌要塞，靠的是真本事，不是哗众取宠的小把戏！”
“真本事？”萧一咬了一口压缩饼干，嚼得嘎嘣响，“比如呢？像您这样，在食堂里对着刚干完脏活累活的同僚冷嘲热讽，就是真本事？这本事确实挺别致的，我学不来。”
周围的士兵中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铁歌要塞纪律严明，但士兵们对雷恩·克劳和他那支神秘部队也并非全无看法，只是平时不敢表露而已。
雷恩·克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的语气：“小子，我警告你，离伊莎贝拉远点！”
萧一这下明白了，这哥们儿绕了半天，醋坛子打翻了。他慢悠悠地喝了口水，说道：“克劳指挥官，我想你搞错了两件事。第一，我跟伊莎贝拉审判长是纯洁的工作关系，她看中的是我的‘出人意料’，我看中的是她的……资源支持，仅此而已。第二……”
他放下水杯，看着雷恩·克劳，眼神里那副懒散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我想跟谁走得近，或者离谁远点，好像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多杀几个亚空间生物，那才是你的‘真本事’。”
雷恩·克劳被萧一这瞬间的气势变化噎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总是没个正形的家伙，眼神能如此锐利。他阴狠地瞪了萧一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很好，我们走着瞧！” 说完，带着手下怒气冲冲地走了。
食堂里恢复了安静，但很多士兵看向萧一的目光又多了一些不同的东西。敢当面硬顶“灰烬之子”的指挥官，这新来的“蓝拳圣使”，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尤利西斯低声道：“萧一，这样公然树敌，是否……”
萧一重新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摆摆手：“没事，这种荷尔蒙过剩的家伙，你越怂他越来劲。就得一次性把他怼回去，让他知道咱不是软柿子。”
巴顿沉稳地点点头：“克劳指挥官敌意明显，回避无法解决问题。明确态度是必要的。”
下午，萧一继续在格隆手下“受苦受难”。他被派去清理一个堵塞的冷却液循环过滤器，那地方空间极其狭小，而且充满了有毒的化学蒸汽，即使戴着防护面罩，也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萧一憋着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堵塞的滤芯拆下来，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他看着那沾满粘稠污垢的滤芯，正准备按照流程拿去回收处理，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偷偷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暗灰色能量注入滤芯的污垢中。那能量并非为了净化，而是……分析。他想知道，这些堵塞物到底是什么成分，为什么会积累得这么快。
能量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微微一愣。这些污垢中，除了正常的金属碎屑和冷却液析出物，竟然还混杂着一种极其细微的、非天然的催化物质，这种物质会加速冷却液的劣化和杂质的凝聚！
这不是正常的损耗！这是人为的！
有人在对冷却系统做手脚！虽然手段非常隐蔽，短期内只会造成频繁堵塞和维修，增加工作量和资源消耗，但长期下去，可能导致核心动力炉的冷却效率下降，甚至引发过热停机！
萧一心中凛然。这铁歌要塞，果然不干净！是“打拳派”为了消耗要塞资源、制造混乱？还是“降临派”更恶毒的长期破坏计划？
他不动声色地将滤芯处理好，没有声张。他现在没有证据，贸然说出来，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
下班时间终于到了。萧一拖着仿佛被拆开重组过的身体，跟着沉默的维修兵们离开车间。在出口处，格隆突然叫住了他。
老技师依旧板着脸，扔给他一个小东西。
萧一下意识接住，发现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但擦拭得很干净的金属水壶，里面似乎装着液体。
“看你下午清理过滤器没偷懒，赏你的。”格隆的声音还是那么硬邦邦，“里面是稀释的能量补充液，比食堂那水强点。别死了，明天还有活儿干。” 说完，也不等萧一道谢，背着手，佝偻着身子走开了。
萧一拿着那个还有些温热的金属水壶，愣了一下，看着格隆消失在通道拐角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
他拧开壶盖，喝了一口。液体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薄荷的清凉和一丝微甜，流入喉咙，瞬间驱散了不少疲惫和不适。
“啧，面冷心热的老头……”
他掂量着水壶，又想起冷却滤芯里的发现，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这铁歌要塞，越来越有意思了。”
“行，那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看看到底是谁，先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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