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殿深处,时间仿佛凝滞。穹顶垂落的夜明珠挥洒着清冷光辉,将巫行云端坐于主位的身影映照得如同深海孕育的神只,威严而遥远。她那融合了波塞西绝美与巫行云空灵的容颜上,此刻覆着一层薄薄的寒霜,湛蓝的眼眸不再是重逢时的狂喜,而是化作了两道深不见底、足以冻结灵魂的冰渊,牢牢锁定了月乘风。
叶泠泠静立在月乘风侧后方半步之处,微微垂着眼帘,如同风雨中一株沉默的白海棠。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绞着月乘风的衣角,那细微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惊涛骇浪。
月乘风立于殿心,感受着身前那足以让封号斗罗窒息的威压,以及身后那无声却紧攥着他的依赖。他心中并无多少慌乱,唯有历经诸世沉浮后的些许无奈与必须面对的责任。这局面,确实比直面千军万马更需耗费心神。
他并未先看向巫行云,而是微微侧身,动作轻柔却坚定地,将叶泠泠绞紧他衣角的手握入自己掌心。他低头,迎上她带着不安与探寻的目光,声音低沉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泠泠,信我。眼前之人,是我跨越了生死与轮回也要寻回的故人。稍后,我必将一切缘由,坦诚相告于你。”
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蕴含着能平定一切波澜的魔力。叶泠泠望着这双她无比熟悉、给予她无限勇气与未来的眼眸,心中的慌乱竟奇异地平息了大半。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主动松开了他的衣角,向后退开一小步,将自己完全置于一个倾听者和支持者的位置,清冷的面容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安抚好了叶泠泠,月乘风这才缓缓转身,重新直面巫行云那冰冷的目光。他没有急于辩解,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带着无尽感慨与追忆的复杂笑容,那笑容中蕴含的沧桑,与他年轻的外表格格不入。
“行云,”他开口,声音平稳,却仿佛带着跨越时空的回响,“我知道你心中疑问万千,怒意难平。我所言或许匪夷所思,但句句属实。我,并非此界原生之魂。”
巫行云握着权杖的纤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殿内无形的压力又沉重了少许,但她依旧没有出声,只是用那双冰渊般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的灵魂,曾漂泊于不同的天地之间。”月乘风开始了叙述,语气平缓,如同在展开一幅浩瀚的星图,“每一次降临,皆如一次新生,力量尽失,或者实力下降,重新开始。而来到此界,并非我的第一次‘旅程’。”
他首先望向叶泠泠,开始了他的解释:“在此界,我的意识苏醒于一个名为‘天魂村’的地方,是一名六岁孤儿,觉醒‘水’武魂,先天魂力七级。”他简要提及了如何凭借“前世”积累的某些见识与独特的修炼法门,一步步成长,最终成为天斗皇家学院战队的领队,带领玉天恒、独孤雁,以及身边的叶泠泠,夺得了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的冠军。他提到了大赛的艰辛,与武魂殿的周旋,以及最后为保小舞与千仞雪的交易。 叶泠泠静静地听着,这些经历她大多亲历,但此刻听他以“前世积累”来解释,心中恍然之余,更是涌起阵阵心疼——他独自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她终于明白,为何月乘风身上总有种超然物外的气质,为何他的手段每每出人意料。原来,他的灵魂早已饱经风霜,跨越过不同的世界规则!他所经历的失去与重来,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
接着,月乘风的目光变得更加悠远,仿佛穿透了海神殿的壁垒,望向了更久远的时空:“而在降临此界之前,我的灵魂曾栖息于一个武道昌盛,称之为‘风云’的世界。”他并未提及具体人名,而是着重描述那种力量体系与斗罗大陆的迥异——“那里没有武魂与魂环,修炼的是一种名为‘真元’的能量,锤炼体魄,参悟天地,追求招式的极致与意境的升华。我从弱小中挣扎求生,遍览诸家武学,融汇贯通,最终登临彼世绝巅。翻江倒海,剑试天下,皆非虚妄。”
他描述着那种力量的感觉,与魂力的不同,以及最终达到的高度。“正是那些旅程的积累,让我拥有迥异于此界的眼界与底蕴。也正因如此,我方能在此界快速立足,并创出‘掌控流’,传授泠泠《圣心诀》等法门。”他看了一眼叶泠泠,算是给了她一个迟来的、关于他神秘来源的交代。
“至于更早的旅程……”月乘风微微阖眼,似在回忆,“记忆已斑驳破碎,依稀记得在一个‘魔剑’争鸣、命运如棋的世界里艰难求存,只剩零星破碎的战斗片段与对不同能量体系的模糊感悟……每一次旅程的起点,都近乎归零。”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无比坦诚,甚至带着一丝脆弱,看向巫行云:“行云,我不知你是如何来到此界,又如何成为这海神岛之主。但我可以向你起誓,在我所经历的所有漫长岁月与纷繁旅程中,你,巫行云,是唯一与我灵魂相契、携手共度完整一生、刻骨铭心的道侣。”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穿越世界壁垒也不曾磨灭的深情,“此身虽异,此心唯你。绝非虚言。”
最后,他再次侧身,看向叶泠泠,眼中充满了歉意与无比的真诚:“泠泠,非是故意欺瞒。这些经历过于荒诞,若非今日与行云重逢,我本欲将其永埋心底,不愿以此惊世骇俗之事扰你心境。你于此界,是我重新开始后最重要的温暖与羁绊,你的信任与陪伴,于我而言,重若性命。”
叶泠泠听着这远超想象的故事,看着月乘风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深情、沧桑与歉意,心中最后的那点委屈和不安,彻底被汹涌的心疼与震撼所淹没。她无法想象,他独自一人经历了多少次失去与重建。她快步上前,不再只是握着衣角,而是用力地、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清冷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乘风,我不管你是谁,来自哪里。你就是你,是给了我新生和未来的月乘风。无论你有怎样的过去,未来,泠泠都会陪着你,信你,永远。”
月乘风紧紧回握她的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动与慰藉。
巫行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月乘风的解释,如同拨云见日,解开了她所有的疑惑。震惊于他匪夷所思的经历,心疼于他轮回般的磨难,那一丝因叶泠泠而起的醋意,在这样宏大的背景与真挚的情感面前,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她是巫行云,是曾统御天山群豪、勘破生死的存在,岂会执着于这等小节?确认了月乘风的心意未曾改变,跨越世界找到了她,这便足够了。
“哼!”她终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打破了殿内长久的沉寂。她站起身,蓝袍曳地,步伐优雅而充满压迫感地走到月乘风面前。先是用指尖带着一丝嗔怪与久别重逢的亲昵,用力戳了戳他的额头:“算你这小混蛋还有点良心,没把本座忘到九霄云外去!这般离奇的经历,倒也配得上你折腾人的本事!”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叶泠泠,那审视的锐利淡化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长辈与强者的淡然与认可:“小丫头,心思倒也纯粹。既然乘风认你,你亦有陪伴他于此界重新开始的缘法,那便留下吧。”她的语气带着海神岛大祭司天然的威严,“我海神岛别的不敢说,资源尚可。往后安心在此修炼,莫要辜负了他的期望,也莫要……辱没了你身边之人的眼光。”
叶泠泠感受到巫行云话语中那已然接纳的态度,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恭敬地行礼,声音虽轻却坚定:“是,前辈。泠泠谨记,定不负乘风,亦会努力修行。”
月乘风看着这气氛的转变,心中长舒一口气。他笑着,再次握住了巫行云戳他额头的手,将其轻轻包裹在掌心,柔声道:“好,往后,都听行云安排。”
巫行云感受着他掌心熟悉的温度,看着他眼中那历经轮回也未改变的、带着狡黠与深情的目光,近百年的孤寂等待所带来的所有冰封,在这一刻彻底消融。她终究是没能忍住,眼角微微湿润,但立刻被她强行压下,只是反手更紧地回握住他的手,仿佛要将分离的岁月在这一握中弥补回来。
海神殿内,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终于彻底散去,被一种复杂却温馨的氛围所取代。跨越世界的重逢,匪夷所思的坦白,以及一份需要精心维系的新关系。前路依旧需要磨合与经营,但至少,他们终于再次相聚于同一片天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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