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殿内,星辉流转,茶香袅袅。周一仙与黄药师对坐品茗,聊的却不再是玄奥的大道至理,反而是一些仙武城日常运转、学院教育的琐碎事宜,气氛轻松。
冯衡安静地坐在一旁,面带温婉笑意,偶尔插上一两句话,目光不时柔和地看向殿外,似乎惦记着在学院适应新环境的女儿。
“周先生这学院制度,分科而教,因材施教,确是开千古未有之先河。”黄药师抿了一口灵茶,语气中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赞叹,“文、武、工、德四科并重,不仅授业,更重传道解惑,培养出的弟子,未来必是栋梁之材。”他虽性情孤僻,但眼界极高,自然看得出这教育体系背后蕴含的深远意义。
周一仙淡然一笑:“不过是汇聚众长,摸索前行罢了。每个孩子禀赋不同,强求一律,反是扼杀天性。就像黄岛主的小公主,灵慧过人,若只让她沉溺于精巧变幻之术,未免可惜了她那份天生的机敏与博闻。”
提到黄蓉,冯衡忍不住开口,带着一丝母亲的关切:“周先生,蓉儿那孩子性子跳脱,初来乍到,若有行差踏错,或是不适应之处,还望先生与学院教习多多包涵,严加管教。”
“黄夫人放心。”周一仙颔首,“学院自有规矩,亦有关怀。靖儿性子憨直,过儿机变有余,如今多了蓉儿这般灵秀种子,他们彼此影响,互相砥砺,未必不是好事。孩子的路,总要他们自己去走,去碰壁,方能成长。”
正说话间,周一仙心念微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眼望向殿门方向,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对侍立一旁的弟子道:“去请玄煞、赤煞二位统领过来。”
弟子领命而去。
黄药师与冯衡闻言,皆是微微一怔。“玄煞”、“赤煞”?这听起来像是道号或绰号,仙武城何时多了这么两位统领?他们并未将此事与旧日门徒联系起来。
不多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步入星辰殿。
为首者,身形瘦削挺拔,身着玄色暗影卫统领服饰,纹路幽深,面容清癯,眼神澄澈而平静,周身气息内敛,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玄奥煞意,正是梅超风。
紧随其后的男子,身材高大,同样身着玄色服饰,但纹路间多了几分赤红之色,面容粗犷,眉宇间虽已无往日那般浓重的戾气,却依旧带着一股沙场喋血般的刚猛与煞气,正是陈玄风。
两人步入殿中,对着上首的周一仙齐齐躬身行礼,声音沉稳:“玄煞(赤煞),拜见先生!”
黄药师在听到“玄煞”二字时,执杯的手便是一顿。待看清梅超风的容貌,尤其是那双不再是空洞灰白,而是清澈沉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道韵的眸子时,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惯有的平静淡漠瞬间被打破,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冯衡更是掩口低呼一声,美眸圆睁,看看梅超风,又看看她身旁气息彪悍的陈玄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超风?玄风?他们……他们不是早已……而且超风的眼睛?!
梅超风与陈玄风行完礼,这才转向黄药师与冯衡。
梅超风目光复杂地看着昔日的师父师娘,尤其是看到冯衡那惊愕中带着关切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肖弟子梅超风,拜见师父,师娘。”
陈玄风脸色变幻,最终还是跟着梅超风,有些僵硬地抱拳躬身,闷声道:“陈玄风,拜见黄岛主,黄夫人。”语气虽硬,却已没了往日的桀骜与敌意。
殿内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星辉无声流转,茶香仿佛也凝固了。
黄药师放下茶杯,目光如电,在梅超风和陈玄风身上来回扫视,尤其是紧紧盯着梅超风那双重见光明的眼睛,以及他们二人身上那迥异于从前、却又真实不虚的强横气息。震惊过后,是巨大的疑惑与探究。
“你们……”黄药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怎会在此?超风,你的眼睛……还有你们的修为……”他看得出,梅超风竟已后天巅峰,气息纯正玄奥!陈玄风亦是后天巅峰,虽路子刚猛煞烈,却并非以往那邪戾驳杂之感!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梅超风抬起头,迎着黄药师锐利的目光,坦然道:“回师父,弟子与玄风,蒙周先生不弃,以无上仙法救治弟子眼疾,拨乱反正,指引明路。更传下正道功法,助我二人废弃邪功,重铸道基。如今我二人添为仙武城暗影卫统领,执掌暗处之事,以此赎罪,以此证道。”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脱胎换骨后的坚定与沉稳。
陈玄风也瓮声瓮气地补充道:“若非先生,我夫妻二人恐怕早已死在那谬误百出的邪功反噬之下,或是沉沦魔道,不得超生。如今能重获新生,皆拜先生所赐!”
两人的话语,如同惊雷,再次劈入黄药师与冯衡的心间。
救治眼疾?拨乱反正?重铸道基?暗影卫统领?
每一个词,都冲击着他们对过往的认知。
黄药师猛地看向周一仙,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震撼。他深知梅超风眼盲乃是功法反噬根本受损,近乎无解!更清楚那《九阴真经》下卷修炼后的隐患有多深!而周一仙,竟能逆转这一切?!这已非医术或武功范畴,近乎仙神手段!
冯衡更是激动得站起身来,走到梅超风身前,拉起她的手,眼中含着泪光,声音哽咽:“超风……你的眼睛,真的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心地善良,虽恼恨二人叛师之举,但见梅超风遭此磨难又能重见光明,心中亦是悲喜交加。
梅超风感受到冯衡手心的温暖与毫不作伪的关切,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强忍着道:“让师娘挂心了……弟子……弟子愧对师娘往日教诲……”
黄药师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难言。他一生骄傲,对叛徒绝不宽恕。但眼前这两个弟子,不仅未死,反而因祸得福,被周一仙点拨走上了真正的正道,修为更胜往昔,甚至成为了护卫一方的力量……这让他一贯的准则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沉默良久,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深邃,看向周一仙,郑重地拱手一礼:“周先生……再造之恩,点拨之情,黄某……代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子,谢过了!”
这一礼,发自内心。不仅是为梅超风重见光明,更是为周一仙能将这对误入歧途、近乎堕入魔道的夫妻,硬生生拉回正道!此等功德,堪比再造!
周一仙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微笑道:“黄岛主不必客气。机缘巧合,亦是他们自身尚有回头之念。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如今他二人虽不在桃花岛门下,但能为这天下安定尽一份力,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传承。”
黄药师闻言,身心俱是一震。他看着梅超风与陈玄风,虽然他们称呼周一仙为“先生”,身着仙武城服饰,但那份脱胎换骨后的精气神,那份走上正道的坚定,何尝不是对他桃花岛武学另一种层面的肯定与延续?
他心中那道因弟子叛离而留下的执念与郁结,在这一刻,竟悄然松动、化解了大半。
“罢了,罢了……”黄药师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你二人既得周先生教诲,重归正道,便当好生珍惜,恪尽职守,莫要再辜负周先生期望,莫要再行差踏错。”
“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梅超风与陈玄风齐声应道,心中也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
星辰殿内,气氛由最初的震惊、凝滞,转为一种奇异的和谐与感慨。旧日的恩怨纠葛,在绝对的力量与慈悲的点化下,似乎找到了一个全新的、足以让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归宿。
黄药师看着恭敬立于下方的梅超风与陈玄风,又看了看云淡风轻的周一仙,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或许,将蓉儿留在这仙武城,并非仅仅是开阔眼界那么简单。这座城,这个人,仿佛拥有着改变命运轨迹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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