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大典的余波尚未平息,三皇子李恒对萧景汐的兴趣却有增无减。猎场上她那瞬间失态的担忧,以及事后恢复的沉静,都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他的心。他愈发觉得,这个女子绝不仅是萧景淮的附属品,她本身就如同一本引人入胜的孤本,值得细细品读。
这日,京中最大的茶舍“清音阁”雅间内。
萧景汐正独自对弈,手边一盏清茶氤氲着热气。这是她难得的清净时刻,萧景淮被军务缠身,她乐得偷闲。
珠帘轻响,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不想在此偶遇萧姑娘,看来本王与姑娘,颇有缘分。”
萧景汐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抬眼便见李恒含笑立于门口,一身雨过天青色常服,更衬得他气质儒雅。她心中明了,这绝非偶遇。
她放下棋子,起身行礼:“三殿下。”
“姑娘不必多礼。”李恒自顾自地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棋盘,笑道,“姑娘好雅兴,独自手谈?若不嫌弃,本王可否讨教一局?”
萧景汐看着他,心中快速权衡。拒绝显得无礼且心虚,应下则难免纠缠。她略一思索,便重新坐下,淡淡道:“殿下棋力高深,民女只怕不是对手,还请殿下手下留情。”
这便是应下了。
李恒眼中笑意更深,执黑先行。他落子从容,布局大气,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机锋,步步为营,如同他待人处事,总在不经意间将人引入彀中。
萧景汐执白,落子速度不疾不徐,棋风却与李恒截然不同。她并不急于争夺边角实地,反而在中央构筑起看似松散、实则遥相呼应的势。她的棋路灵动飘忽,时而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时而又如奇兵突袭,打在李恒意想不到之处。
李恒起初尚游刃有余,以为很快便能占据上风。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看似稳固的布局,总被萧景汐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落子隐隐牵制,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是挣扎,束缚越紧。
他微微蹙眉,开始认真起来。落子愈发谨慎,试图看穿萧景汐的意图。
萧景汐却依旧面色平静,甚至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棋盘之外,仿佛心思并不全然在此。
“姑娘棋风缥缈,不拘一格,实在令人难以捉摸。”李恒试探着开口,试图打破沉默,拉近距离,“便如姑娘其人,看似清冷自持,实则内蕴锦绣,每每出人意料。”
萧景汐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拂过一枚白子,语气平淡:“殿下过誉。棋道如人道,不过顺势而为,借力打力罢了。民女愚钝,只懂些粗浅皮毛,比不得殿下深谋远虑,掌控全局。”
她这话,看似自谦,实则暗指李恒在猎场的手段。
李恒执棋的手指微微一滞,抬眼看向她。萧景汐却已垂下眼帘,专注于棋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眼中情绪。
他心中微动,这女子,果然敏锐。他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更有趣了。
棋局进入中盘,厮杀愈发激烈。李恒抓住萧景汐一个看似微小的破绽,黑子如同利刃般切入白棋腹地,试图一举奠定胜局。
“姑娘,看来这局,是本王要侥幸获胜了。”李恒语气带着一丝笃定的笑意。
萧景汐看着棋盘,沉默片刻,忽然执起一枚白子,并未去补救那处破绽,反而落在了另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甚至有些自损一角的位置。
李恒一愣,不明所以。
然而,就是这看似莫名其妙的一手落下,整个棋局的形势陡然逆转!之前萧景汐那些看似散乱、被他忽略的白子,此刻仿佛瞬间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形成合围之势!不仅将他切入腹地的黑子彻底孤立,更反过来威胁到他原本稳固的大龙!
李恒脸色微变,急忙应对,但为时已晚。萧景汐后续几手如同疾风骤雨,精准而狠辣,瞬间将他的大龙斩断!
棋局已定,白棋胜。
萧景汐缓缓收起最后一子,抬眸看向面色有些凝重的李恒,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殿下,承让了。看来,有时候看似无关紧要的闲棋,关键时刻,也能决定胜负。”
她站起身,再次福了一礼:“殿下棋艺高超,民女赢得侥幸。茶已凉,民女先行告退。”
说完,不待李恒回应,她便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雅间。
李恒独自坐在棋盘前,看着那已然定局的棋局,白棋那神来一手依旧刺眼。他回味着萧景汐最后那句话,以及她那抹转瞬即逝的、带着些许狡黠与疏离的笑容。
看似无关紧要的闲棋?决定胜负?
她是在说棋,更是在点醒他,莫要小瞧了任何人,包括她萧景汐。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与更加汹涌的征服欲同时涌上心头。他从未在女子身上花费如此心思,也从未被如此“反将一军”。
萧景汐……你越是如此,便越是让我想要揭开你清冷外表下的所有秘密,让你心甘情愿地,为我露出真正的笑容。
他捏起一枚黑子,在指尖摩挲,眼神幽深。
而离开茶舍的萧景汐,面上已恢复一贯的清冷。她自然看得出李恒的意图,与其被动应付,不如主动出击,小小地“回敬”一下,让他明白,她并非可以随意撩拨、掌控的对象。
只是,经此一事,那位三殿下,恐怕会更加“上头”了。
麻烦,似乎并未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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