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队伍继续向北行进。连日的赶路与昨夜的梦境,让萧景汐眉宇间染上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她靠在颠簸的车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铜钱,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愈发苍凉的景色。
李恒策马行至她的车旁,隔着车窗温声道:“萧姑娘脸色不佳,可是昨夜未曾休息好?前方不远便是朔风城,我们可在那里休整一日。”
萧景汐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有劳殿下费心,无妨。”
李恒笑了笑,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她微蹙的眉心和略显苍白的唇色,又道:“北地苦寒,风沙尤烈,不比京城。姑娘还需多加保重身体,毕竟……”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我们的大计,尚需姑娘鼎力相助。”
“殿下放心,我既应允,自会尽力。”萧景汐垂下眼帘,避开他探究的视线,心中却因他那句“保重”而泛起一丝涟漪。这个词,近日听得太多,来自不同的人,带着不同的意味。
就在李恒准备打马离开时,前方斥候快马来报:“殿下!朔风城守将派人传来急讯,城外三十里处发现小股敌军游骑踪迹,疑似先锋斥候!守将请殿下示下,是否按原计划入城?”
李恒眉头一皱,面上浮现凝重之色:“敌军游骑已渗透至此?”他沉吟片刻,果断下令,“传令下去,队伍加速前进,务必在日落前进入朔风城!另,派出两队精骑,清扫前方道路,确保安全!”
“是!”
命令传下,整个队伍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行进速度明显加快。车轮滚滚,马蹄嘚嘚,扬起的尘土带着烽烟将至的紧迫感。
萧景汐坐直了身体,撩开车帘望向北方灰蒙蒙的天际线。顾清辞的记忆里,有着对战争本能的厌恶与恐惧,那是深宅妇人听到前线噩耗时的惶然。但与此同时,另一股陌生的、带着灼热温度的情绪却在胸腔里涌动——那是属于“萧景汐”的,对这片土地安危的本能关切,以及一种……近乎渴望亲临战场的躁动。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体内冲撞,让她心烦意乱。
抵达朔风城时,已是傍晚。城门戒严,守军林立,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李恒一行人被迎入守将府邸。
简单的接风宴后,李恒以商议军情为由,将萧景汐请至书房。书房内,朔风城守将——一位面容粗犷、眼神精悍的中年将领,正躬身等候。
“赵将军,这位是萧姑娘,精通兵法,对本王此次北巡助益良多。”李恒简单介绍,语气自然,仿佛萧景汐真是他不可或缺的幕僚。
赵将军飞快地瞥了萧景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与疑惑,但很快掩饰过去,恭敬行礼:“末将参见萧姑娘。”
“赵将军不必多礼。”萧景汐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书房墙壁上悬挂的北境边防图,上面标记着最新的敌我态势。
李恒走到地图前,指向朔风城以北的一片区域:“赵将军,游骑出现在此,绝非偶然。你如何看待敌军意图?”
赵将军上前,条理清晰地分析着敌情,言语间透露出对北境防务的熟悉与担忧。萧景汐静静听着,顾清辞的记忆让她能理解这些军事术语,但真正让她在意的,是赵将军说话时,偶尔瞥向她的、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
那不是对陌生女子的好奇,更像是一种……确认?
议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结束后,赵将军告退。书房内只剩下李恒与萧景汐两人。
李恒转身,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景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审视:“萧姑娘以为,赵将军方才的分析如何?”
萧景汐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清冷:“赵将军是沙场老将,分析自然在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观赵将军,似乎对我在此处,颇为意外。”萧景汐直言不讳。她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李恒闻言,轻笑一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朔风城稀疏的灯火,语气变得有些悠远:“意外么?或许吧。毕竟,在大多数人眼中,你此刻应该还在镇北侯的……庇护之下。”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但本王需要的,不是一个被囚禁的金丝雀,而是一个能与我并肩,看清这天下大势的盟友。”
他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萧姑娘,你可知,为何本王执意要带你北上,亲临这险地?”
萧景汐心头微动,面上不动声色:“愿闻其详。”
“因为只有在这里,在你曾经熟悉的地方,你才能真正看清,谁才是这片山河未来之主,谁……才配得上你的辅佐。”李恒的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萧景淮或许能给你一时的庇护,甚至偏执的占有,但他给不了你想要的真相和复仇,更给不了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朝局最大的不稳定之处!”
他的话语带着强烈的煽动性,试图再次将萧景淮塑造成她复仇之路和天下安定的阻碍。
萧景汐沉默着,没有立刻反驳。顾清辞的记忆让她对“朝局动荡”、“权臣误国”之类的说辞有着本能的警惕和认同。可掌心那枚铜钱的轮廓,却又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另一件事——那个被视为“不稳定”的男人,在自身难保之际,仍将他象征“平安”的信物,送到了她的身边。
**(视角转换:朔风城某处暗桩据点)**
就在李恒对萧景汐慷慨陈词之时,城中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内,烛火摇曳。
一名作普通商贩打扮的男子,正低声向坐在阴影中的人汇报:
“……三皇子已入住守将府。萧姑娘随行,一切安好。只是……”
“说。”阴影中的人声音沙哑,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但语气中的威势不减。
商贩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只是属下发现,三皇子与赵将军议事时,赵将军看萧姑娘的眼神……颇为奇怪,不似初见。而且,我们的人截获到一封从京城方向,用特殊渠道传给赵将军的密信,虽未能破译全部内容,但其中反复出现了‘珑月’二字。”
阴影中的人,正是萧景淮。他闻言,猛地攥紧了拳头,牵动了伤口,引发一阵压抑的咳嗽,苍白的脸上却浮起一丝冰冷的、了然的笑容。
“李恒……赵阔……好,很好。”他低语着,眼中血色弥漫,“原来螳螂之后,尚有黄雀。他想利用阿姐这把刀,别人……又何尝不想利用他这只螳螂?”
他抬头,看向汇报者,声音斩钉截铁:“加派人手,盯死赵阔!同时,想办法提醒阿姐……小心赵阔,此人,或许与她的仇人,关联更深。”
“是!”
属下领命而去。萧景淮独自坐在阴影里,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他用手帕捂住嘴,摊开时,上面赫然是一抹刺眼的鲜红。
他看着那血迹,眼神却愈发偏执坚定。
阿姐,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但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你,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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