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陆琛将最后一枚记录玉简收入储物袋，整了整衣袍便踏出百炼阁。他此行目的明确——要在半月内摸清青云剑宗辖下坊市的虚实。
首站便是百里外的铸剑城。刚一踏入城门，灼热的地火气息便扑面而来。陆琛站在千锤百炼阁外，观察着往来修士腰间佩剑的制式，指尖在袖中快速掐算：此地飞剑均价较青云坊市低半成，但定制法器的工费高出两成......
三日后他出现在灵溪镇，在熙攘的早市里捻起一撮青禾灵谷。灵气饱满，杂质却比青云坊市多三分。他付了灵石，状似随意地与摊主闲聊，听说上月有支狩猎队带了雪纹鹿回来？
最险的是混进流云坊的黑市。陆琛披着斗篷蹲在角落，听几个散修抱怨：上次那批玄铁被巡查处扣了三成...他默默记下三个可能收购赃物的铺子，在执法队赶来前悄然离去。
每至深夜，他就在客栈灯下整理见闻。当看到铸剑城缺优质丹炉灵溪镇散修苦无稳定销路这些记录时，眼中闪过精光——这些空缺，正是百炼阁与一灵斋的机会。
……
半月后风尘仆仆归来，他将厚厚一沓记录放在石桌上开始整理：几大坊市各有软肋，但不可能全部开设，得筛选几个分店能补全空缺入手。
次日一早，将四枚精心整理的玉简呈给萧菱。
几大坊市中，这四个位置最具潜力。
他指尖点在灵气凝成的地图上，铸剑城南街，虽然租金最贵，但毗邻三大炼器工坊，每日往来修士不下千人。
萧菱神识扫过玉简，微微颔首：继续说。
灵溪镇东市，虽然客流不及主街，但胜在靠近狩猎队驻地，新鲜灵材供应充足。
顿了顿，最重要的是，那里的铺面租金只有青云坊市的三成。
流云坊呢？
萧菱注意到他略过了这个最特殊的坊市。
此地风险最大，但机遇也最大。我找到一处背靠散修盟的铺面，虽然位置偏僻，却是黑市交易的必经之路。
三日后，二人化作普通散修模样，悄然离开青云坊市。
在铸剑城灼热的空气中，萧菱驻足在一处挂着吉铺招租的木牌前。她闭目感应片刻：此地地火余温未散，前身应是炼器铺。”
行至灵溪镇时正值早市，萧菱在陆琛选定的铺面前观察了整整两个时辰。
虽然客流量不大，但每个客人都会买走三五日的用量。若能提供预订服务...
这铺子，是只能租，还是可以买断？
陆琛立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份地契文书：我问过了，店主是本地一个修真家族，只愿出租，年租八百灵石，需一次性付清三年。
萧菱沉吟片刻，目光扫过相邻的几家店铺：可曾打听过周边铺面的买卖行情？
东头那家丹药铺上月刚转手，作价五千灵石。陆琛显然做足了功课，但灵溪镇的地契都握在几个大家族手里，很少对外出售。
租铺如同寄人篱下。萧菱轻声道，今日他收你八百，明日就能涨到一千。若是我们投入重金装修，到期后店主不再续租，所有心血便付诸东流。
萧菱在灵溪镇选定的铺面前驻足良久，忽然转身对陆琛道：你且去打听，这铺面能否直接买下。
见陆琛略显诧异，她解释道：既然要在此地扎根，租赁终非长久之计。若能买断地契，将来无论是要改建扩张，还是作为抵押筹措资金，都更便宜行事。
可我们半年后还要参加万宝大会，
陆琛沉吟道，届时需要大笔灵石参与竞拍，此时购置是否......
正因如此才更要早做打算，你想想，若是租铺，每年近千灵石的租金如同流水。若是买断，虽一时支出巨大，却是一劳永逸。况且...
她目光深远：不管万宝大会能不能拍卖得到筑基丹，我们都需要一个稳固的根基。灵溪镇毗邻狩猎队驻地，货源充足，正是开设分店的最佳选择。
我明白了。那开张的时机？
这个就不急了。先买下铺面好生修葺，待万宝大会后再择吉日开张。这半年正好可以慢慢物色人手，储备货物。
晚风吹动她的衣袂，这番话既考虑了团队的长远发展，又兼顾了眼前的实际。陆琛郑重点头，已然明白这不仅仅是一笔买卖，更是为整个团队在修真界扎下的又一根基。
接着二人去了流云坊，这个位于青云剑宗势力边缘的坊市，空气中弥漫着与青云坊市截然不同的气息——散修们身上沾染的尘土味、灵兽皮毛的腥膻，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都混杂在潮湿的晚风里。
叶瑾修带着她前往看中的店铺，途中被一股不同于此地的幽香吸引，是一间不起眼的香阁，门楣上悬着块褪色的木匾，上书暗香阁三字。
其实在修真界，用香早已超越凡俗的雅趣，成为修行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从宗门大殿到散修洞府，袅袅香烟终年不绝，各色灵香在不同场合发挥着独特作用。
清修之时，修士最常用的是凝神香。一种静心草为主料的灵香，能助人快速入定，尤其适合参悟功法前使用。在青云剑宗的讲道堂，每逢开坛说法，弟子席间必燃此香，淡淡的青烟能让人灵台清明，不易被心魔所扰。
就连叶瑾修和楚云霄炼丹炼器之际，也会点上聚灵香。这种掺杂了聚灵草粉末的香品，能在丹炉周围形成小型灵气旋涡，不仅提升成丹率，更能让炼丹师保持充沛灵力。
萧菱曾经还询问过他，叶瑾修说：一炉好丹，三分靠火候，七分靠心静，聚灵香便是那静心的引子。
还什么疗伤驱邪时，用的祛瘴香据说采用了七七四十九种阳属性灵材炼制，对阴煞之气有奇效。
迎宾待客要点上迎仙香；隐秘行动可用匿息香；传承悠久的宗门还有悟道香；好些市集上，香铺生意都不错。
萧菱推开虚掩的木门，铃铛发出沉闷的响声。店内昏暗，只有几盏油灯在墙角摇曳。各式香品陈列在檀木架上，从最普通的三块下品灵石的清心香到罕见的龙涎香，竟是一应俱全。
客人想寻什么香？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须发皆白的老掌柜缓缓抬头，那双眼睛却清澈得不像老人。
随意看看。
萧菱拈起一束紫檀香，敏锐地察觉到这香里掺了罕见的静心草。
老掌柜眯眼打量她片刻，忽然道：姑娘身上带着药香，是炼丹师？
萧菱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略通皮毛。
接着又拿起五行凝神香置于鼻尖轻嗅，微微蹙眉。
这龙涎香的用量，似乎……少……？
老掌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姑娘好敏锐。龙涎香性烈，若按古方足量使用，反而会冲撞水属性修士的灵根。
他颤巍巍地从柜台后取出一套古旧的制香工具，在萧菱面前徐徐展开。
制香之道，最忌拘泥古方。就像这味冰蝉翼...
老者捻起一片晶莹的薄片，寻常制香师只知它能增香，却不知若以寒玉杵研磨，其清凉之效可增三成。
闻言，心想：咦，这理念倒超前。正如赤炎砂能激发冰心草的药性一个思路。
便有意与老者交流一番。
万物相生相克，香道与丹道本就同源。他忽然压低声音，丫头可知，为何流云坊的散修都爱来老朽这里买香？
见萧菱摇头，老者神秘一笑：因为他们每个人的灵力属性、修炼功法乃至暗伤旧疾都不同。老夫制的香，从来都是一人一方。
他取出一支看似普通的安神香：就像这支香，看似与市面上的无异，实则掺了一钱幻心花粉末——专为那个被心魔所困的剑修准备的。
萧菱心头震动，这才明白眼前的老者竟将医理融入了香道。于是，执笔在宣纸上写下几个灵材配伍，这是她根据现代药理知识为自己设计的五行安神，在理论上堪称完美，可当与老者一对比明显灵气涣散。
丫头，你这方子里用赤阳花配寒玉髓，理论上确实能阴阳调和。
老掌柜拈起香丸轻轻一搓，香丸竟化作飞灰，但你可知道，赤阳花采摘时必须用玉刀，若沾了铁器，药性就会变得暴烈？
萧菱怔在原地。这个细节在任何丹经中都未曾记载，却是代代制香师口耳相传的秘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修真界灵材的认知，还停留在书本记载的表面。
还有这冰蝉翼。
老者又指向另一味药材，你只知它性寒，可曾注意过蝉蜕时的季节？秋末的冰蝉翼带着肃杀之气，若是用在安神香里......
萧菱额角渗出细汗。她在现代医学体系中对药物相互作用了如指掌，能精准计算剂量配比，却忽略了这些灵材在生长过程中吸收的天地之气、日月精华带来的微妙变化。
请前辈指教。
她郑重执弟子礼。老掌柜取出一个琉璃匣，里面整齐排列着不同时节采集的冰蝉翼。
春蝉翼柔，宜配安神香；夏蝉翼韧，合该入定魂香；而这秋蝉翼...
他指尖轻点，那片蝉翼竟泛起金属光泽，最适合炼制的，是破障香。
此刻醍醐灌顶。她终于明白，在修真界，每一株灵材都是独特的生命，承载着天地四时的印记。这远比现代药学中标准化处理的药材要复杂得多。
是晚辈囿于知见了。
“能意识到这点，便是开了悟性的开端。你已有的药理知识是宝库，但要记得——
他指尖凝聚灵光，在香案上画出一个太极，在这修真界，阴阳五行从来都不是静止的公式，而是流动的生机。
萧菱凝视着案上渐渐消散的灵光，第一次真正理解了活学活用的含义。这条融合两界学识的道路，比她想象的还要漫长，却也更加令人神往。而此刻，她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以现代药理为骨，以修真界灵材特性为血肉，方能真正触及医道之精髓。
这个认知，让她对即将开始的万宝大会之行，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期待。
老者目光锐利，仔细打量了她片刻，取出一枚紫檀木盒，推开盒盖，里面整齐排列着五色香丸。
五行调和香，是老朽毕生心血。金木水火土五香既可分而用之，亦可五行相生，同时点燃时更能助人感悟天地元气运转。
萧菱剧震，真是心思细腻前辈。便凝神细看，发现每颗香丸的纹理都暗合天道，其中蕴含的灵力流转竟与她修炼的《五炁归元诀》隐隐呼应。
寻常制香师只知按方配比，却不懂因时制宜、因人而异八个字。
老者意味深长地说，就像春日宜用青木香唤醒生机，冬日当以离火香温养丹田。甚至晨昏昼夜，都该变换香方。
掌柜从抽屉取出一枚泛黄的玉简。
“这张古方或许对姑娘有用。是先祖留下的五行凝神香方子，能用寻常药材配出上品灵香。
萧菱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心中暗惊。这丹方记载的制香之术颇为精妙，竟能通过五行相生之理，将低阶灵植的功效提升数倍。更难得的是，其中记载的香韵叠加之法，与她正在研究的改良思路不谋而合。
如此珍贵的丹方，前辈为何...萧菱迟疑道。
老掌柜望向窗外流动的灯火，怅然一叹：流云坊是个消磨志气的地方。这方子留在老朽手中，不过是明珠蒙尘。姑娘既然懂得欣赏，便赠予你了。
意味深长地补充：制香与炼丹本是同源，都讲究个字。望姑娘善用此方，莫要辜负了这份缘分。
萧菱郑重收下玉简，在店内选了几味基础香料方才告辞。踏出店门时，她回头望去，只见暗香阁的匾额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一直未曾开口，默默陪伴她的陆琛，露出深思的神色。
这暗香阁不简单。我查过，流云坊近十年新开的店铺中，能经营超过三年的不足三成，而暗香阁已存在五十余年。
更奇怪的是，根据税务记录，暗香阁每月缴纳的税款始终维持在五十灵石，几十年未曾变动。这在流云坊的店铺中极为罕见——通常生意好坏总会有起伏。
陆琛目光锐利的回看：那位老掌柜赠你丹方，恐怕不单单是惜才。我怀疑他有其他目的？
萧菱不以为然。能在鱼龙混杂之地立足五十余年，必有过人之处。不过他所赠与我确实有益。
不过，
陆琛话锋一转，这对我们确实是难得的机缘。若能将制香与百炼阁的丹药结合，或许能开创出全新的产品线。比如将凝神香与清心丹配合使用，效果应该会倍增。
最后，萧菱郑重说道：与之往来谨慎些。摸清意图前，保持适当的距离。毕竟在流云坊，每个人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次日晨雾未散，流云坊市街道上已是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
就是这里。
陆琛在一处临街的铺面前停下脚步。这处铺面位于流云坊东北角，背靠散修盟驻地，门前正对着一座石桥，桥上来往的修士络绎不绝。
萧菱仔细观察着周边环境：左侧是家兵器铺，叮叮当当的锻打声不绝于耳；右侧则是间灵兽店，偶尔传来几声低沉的兽吼。她注意到铺面二楼的窗户正好能望见散修盟的大门，这个视野让她微微颔首。
进去看看。
萧菱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陈年的木材气息扑面而来。铺面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前厅足可摆下十张方桌，后院还有口尚未干涸的水井。
陆琛蹲下身，指尖抹过地面：前身应该是间茶肆。地砖磨损严重，但结构还算牢固。他抬头看向房梁，需要重新加固，再加些防御阵法。
萧菱走到后院，发现墙角生着一丛罕见的清心草。
看来此地灵气比想象中充沛。
她若有所思，若是开间住宿灵食兼具的店，倒是能吸引过往修士歇脚。
这时，隔壁兵器铺的掌柜探头张望：二位要租这铺子？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压低声音，提醒一句，这铺子三年间换了五个租客，都说...夜里不太平。
陆琛与萧菱对视一眼，反而露出笑意。
多谢提醒。
陆琛拱手道，我们正好懂得些驱邪的法子。
待那掌柜离开，萧菱轻声道：看来这铺面比预想的更合适。有些的铺子，反而更适合在流云坊立足。
正午时分，二人站在石桥中央，望着脚下川流不息的人群。陆琛终于开口。
虽然风险不小，但机遇更大。只要布置得当，这里或许能成为我们在流云坊的耳目。
萧菱指尖轻轻划过桥栏，在上面留下一道不易察觉的灵印：那就定下了。不过开张前，得先会会这里的。
二人重新在流云坊寻了间不起眼的客栈暂住。客房虽简陋，推开窗却能望见选定的铺面全貌。他们对坐窗前，就着清茶将白日所见细细梳理。
那兵器铺掌柜说话时，右手始终按在腰间储物袋上。
陆琛在纸上勾勒出周边店铺布局，左侧灵兽店的幌子用的是三阶雪狼皮，可见实力不俗。
后院那口井更值得留意。井沿的青苔泛着灵光，或许连通着地下灵脉。
她取出在暗香阁所得的五行凝神香，捻了一撮投入茶中，今夜正好试试此香功效。
翌日破晓，二人借着晨雾再次探查铺面。这次他们注意到更多细节：门前石桥第四个桥墩有新鲜剑痕，后院墙角的清心草长势异常旺盛，甚至还在阁楼发现前任租客遗落的半本账册。
果然不简单。
陆琛翻看账册，眉头微皱，上月有批货物深夜入库，次日便不见记载。
日上三竿时，他们已乘上前往青云南埠的云舟。俯瞰脚下山河，陆琛忽然道：流云坊如潜龙在渊，青云南埠却似飞凤凌霄。两地风格迥异，正好互补。
云舟穿过云层，青云南埠的轮廓逐渐清晰。只见沧澜江如带，船帆如云，整齐的街道与流云坊的杂乱形成鲜明对比。码头处停泊着数十艘货船，工人们正忙碌地装卸货物。
先找家茶馆。
萧菱收起云舟，听听此地的商贾都在议论什么。
在临河的茶楼上，他们听着邻桌商人谈论最近的货价波动，注意到有三人始终独坐角落，衣饰普通却腰佩上品法器。陆琛与萧菱交换了个眼神——这青云南埠，看似规整，水却比想象中更深。
夕阳西下时，二人站在南埠最繁华的十字路口，望着往来不绝的商队。萧菱轻声道。
此地规矩森严，倒是适合开设明面上的分店。至于流云坊...
她望向来路，就让它继续做个不太平的地方吧。
这日的奔波，让他们对未来的布局又清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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