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雪色把乡野裹得素净，晨雾还没散，乡校的院子里就飘起了浆糊的清黏气。陆瑶踩着积雪走进院子时，二柱正踮着脚够门框，手里举着张皱巴巴的春联，小花蹲在地上托着浆糊碗，鼻尖沾了点白，像只偷沾了面粉的小雀。
“陆老师，你看俺写的春联！”二柱见她来，举着纸笑得露出豁牙，红纸上“春风送暖入乡校，桃李争辉映田畴”十个字，虽笔画歪扭，却透着股子认真劲儿——这是他跟着陆瑶练了半个月的成果，特意留着贴在教室门上。
陆瑶接过春联，帮他对齐门框边角，指尖沾了点浆糊：“贴得再高些，福气才能进屋里。”说话间，小石头扛着把扫帚跑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挎着竹篮的孩子，篮子里装着自家蒸的馒头、腌的咸菜，还有刚从雪地里挖出来的冻梨。
“陆老师，俺娘让俺送年货来！”小石头把篮子往地上一放，搓着冻红的手，“说晚上一起在学校守岁，人多热闹！”
不过半晌，乡校的院子就堆起了满当当的年味：王老师搬来家里的旧方桌，张大爷在灶房支起大铁锅，锅里炖着的土鸡咕嘟冒泡，香得能飘出半里地——那鸡是筱棠托人捎来的空间家禽，肥得很；乡亲们陆续赶来，有的拎着腊肉，有的抱着年糕，连村西头的王婶子都提着一筐炸得金黄的油果子，笑着说“给娃们当零嘴”。
“瑶瑶，俺们来啦！”正午时分，村口传来筱棠的声音，陆瑶回头就看见周明辉推着辆独轮车，筱棠跟在旁边，车斗里堆着鼓鼓囊囊的布包，还有几串红得发亮的糖葫芦——是用空间里的山楂和蜂蜜做的，晶莹剔透。
“姐！姐夫！”陆瑶快步迎上去，帮着卸东西。筱棠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瘦了点，不过气色还好。这是给你的新棉袄，用空间的羊皮做的，轻便又暖和。”她掀开一个布包，里面是件藏青色的棉袄，针脚细密，里子衬着柔软的羊皮。
周明辉把车上的东西一一搬下来：“这袋是空间新磨的白面，蒸馒头用；这罐是腊肉，你姐腌了三个月；还有这些年画，给孩子们贴在教室墙上，添点年气。”年画是城里印的，上面印着“五谷丰登”“年年有余”，还有孩子们最爱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一展开就被围上来的孩子抢着看。
“俺要贴孙悟空！”小石头举着年画，往教室跑，二柱和小花跟在后面，吵着要贴在黑板旁边。筱棠看着孩子们雀跃的身影，笑着对陆瑶说：“村里今年收成好，你姐夫培育的稻种增产了三成，乡亲们都念着你的好，说要不是你当初带瑶瑶去村里传技术，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陆瑶心里暖融融的，拉着筱棠进灶房帮忙。大铁锅里的鸡汤已经炖得奶白，陆瑶从帆布包里掏出点空间里的菌菇丢进去，鲜味儿瞬间更浓了；筱棠则拿出带来的细粮，和着乡亲们送来的红薯，揉面蒸馒头——她的手巧，揉出的馒头个个饱满，还在顶上点了红点，像一个个小灯笼。
下午的时光，都耗在热热闹闹的准备里。男人们在院子里劈柴、挂灯笼，红灯笼是用红纸糊的，里面点上蜡烛，映得雪地里一片通红；女人们围着灶台忙碌，切菜的“笃笃”声、揉面的“砰砰”声、孩子们的笑闹声混在一起，把寒意都赶得无影无踪；陆瑶则带着几个大孩子，把年画贴满教室的墙壁，再给每个孩子发一串糖葫芦，甜丝丝的糖衣化在嘴里，孩子们的笑声脆得像银铃。
天黑时，年夜饭终于端上了桌。四张方桌拼在一起，摆满了整整一桌子菜：炖土鸡、炒腊肉、蒸年糕、炸油果子，还有用空间蔬菜炒的青菜，绿油油的格外喜人。陆瑶给每个孩子都盛了碗鸡汤，里面飘着几块鸡肉和菌菇，叮嘱道：“慢点喝，小心烫，喝了暖身子。”
孩子们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却盯着桌上的炸油果子。二柱娘笑着给每个孩子夹了块：“吃吧吃吧，过年就该吃点好的，来年都能长高高、学棒棒。”
酒过三巡，乡亲们的话也多了起来。小石头爹端着粗瓷碗，敬陆瑶和筱棠：“俺们都是庄稼人，不会说啥好听的，就知道自从你们来了，娃们有书读，日子有奔头。这杯酒，俺敬你们！”
“该敬大家才对。”陆瑶站起身，手里端着杯温热的米酒，“是乡亲们信任我，支持我，咱们才能把乡校办起来，把日子过红火。以后，咱们一起努力，让孩子们都能走出乡野，让咱们村越来越好！”
满桌的人都站起来，碗与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映着桌上的烛火，格外动人。
守岁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细碎的雪，教室里却暖得像春天。陆瑶给孩子们讲年的传说，说“年”是只怕红、怕光、怕响的怪兽，所以咱们贴春联、挂灯笼、放鞭炮，就能把它吓跑；筱棠则教孩子们唱《新年谣》，歌声软软的，飘出窗外，和远处村里的鞭炮声混在一起。
临近子时，周明辉从包里掏出一挂鞭炮，在院子里点燃。“噼里啪啦”的声响炸开，雪花被震得簌簌落下，孩子们捂着耳朵，却笑着往鞭炮声那边凑，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光。
陆瑶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筱棠和乡亲们唠着家常，周明辉帮孩子们捡地上的炮仗壳，小石头举着个没点燃的小鞭炮，追着小花炮，教室里的烛火摇曳，映得墙上的年画和春联愈发明亮。
她忽然想起重生之初，一家人挤在漏风的土坯房里，吃着掺了糠的窝窝头，看着窗外的大雪，心里满是绝望。而现在，她有温暖的家人，有朴实的乡亲，有一群眼里有光的孩子，有能滋养万物的空间，日子像灶房里的馒头，越蒸越饱满，越品越香甜。
“在想啥呢？”筱棠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米酒。
陆瑶接过，抿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淌到心里：“在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以后会更好。”筱棠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开春后，咱们把空间里的新菜苗分给乡亲们，再教大家大棚种植，冬天也能种出新鲜菜；孩子们好好读书，明年争取多几个考上镇上中学的，将来还能考大学，去更大的世界。”
陆瑶点点头，望着窗外漫天飞雪，心里充满了希望。鞭炮声渐渐停歇，远处的鸡叫了第一声，天快要亮了。新的一年，新的春天，正迈着轻快的脚步，向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走来。
孩子们渐渐困了，趴在桌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陆瑶和筱棠轻轻给他们盖上棉袄，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他们的美梦。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和窗外雪落的声音。
陆瑶知道，这个除夕，会像一颗种子，落在每个人的心里。等春天到来时，它会生根发芽，长出满树繁花，陪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更明亮、更红火的未来。而她，会一直守在这里，守着乡校，守着孩子们，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与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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