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几近破碎的呼唤——“晚……晴……?”——如同投入死寂冰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天台令人窒息的凝固。
苏晚晴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巨大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手臂死死护住头脸,身体蜷缩得更紧,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那陌生的、蕴藏着她无法理解却本能感到毁灭性威压的呼唤,比刚才那狰狞魔物的嘶吼更让她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慌。这不是认知范围内的危险,而是超乎想象的、源自灵魂层面的碾压!
“别过来!求你……走开!!”她用尽全力嘶喊,声音却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带着崩溃的哭腔,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灰尘,留下狼狈的痕迹。她只想这一切都是噩梦,只想立刻醒来。
叶青雨的脚步,在她这绝望的嘶喊中,如同被无形的铁链瞬间锁死,硬生生钉在了原地!那近在咫尺、沾满泪水和灰尘的脸庞,那双因纯粹恐惧而紧闭、剧烈颤抖的眼睫……像一柄淬了万年寒冰的重锤,狠狠砸在他刚刚因剧烈情绪波动而裂开的“磐石”心防之上!
冰冷刺骨的现实,混合着前世埋葬她时那种撕裂魂魄的剧痛,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狠狠扎进他翻腾的神魂!
她怕他!
她眼中此刻映出的,不是那个教导她、庇护她、承载了她所有孺慕与依赖的师尊,而是一个刚刚撕裂空间、以非人手段抹杀了恐怖怪物的……未知恐怖存在!
前世今生,师徒情缘,在生死交替、力量悬殊的鸿沟面前,被碾压成如此不堪一击的粉末!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和酸楚,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识海中翻腾的旧日记忆碎片——孤峰寒雨、冰冷墓碑、指尖染血刻下的名字——与眼前少女崩溃恐惧的模样疯狂交织、碰撞,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裂!
就在这心神激荡、气息不稳的千钧一发之际——
天台对面,三百米外。
深蓝色的单向玻璃幕墙后,那名穿着深灰色作战服、代号“夜枭”的精悍男人,瞳孔在望远镜后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死死抵住镜筒,确保视野没有丝毫晃动,清晰地捕捉着目标人物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裂痕,以及其周身那无形却又仿佛扭曲了空气的恐怖力场波动。
他耳中的微型骨传导耳机传来电流轻微的“沙沙”声,一个冷静到近乎刻板的低沉男声直接响起在他脑海深处,没有丝毫延迟:
“夜枭报告,’神机营’指挥中心。目标‘青鸾’能量读数突破A级阈值!峰值波动特征与‘蜀山墟境’档案第17号残存能量样本相似度……89.7%!重复,突破A级阈值!目标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目标精神状态极不稳定!”
代号“夜枭”的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作为“神机营”最顶级的“谛听者”,他见过不少被定义为“异常存在”的目标,但从未有一个,能像眼前此人般,散发出如此纯粹、如此……高位格的威压!那感觉,不像是在观察一个个体,更像是在直面一座即将喷发的、毁灭万物的活体火山!
“确认目标锁定身份?”耳机里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确认!”夜枭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青雨科技创始人,叶青雨!目标正在接近另一名幸存平民女性……平民女性生命体征:高度惊恐,轻微擦伤,无致命伤。目标对其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情绪波动,疑似……认知关联?”
他清晰地捕捉到叶青雨试图靠近时,那瞬间爆发的、几乎要摧毁整个天台的恐怖气息,以及在那女孩绝望哭喊后被强行遏制的、更加汹涌的精神风暴。那绝不是看待陌生幸存者的眼神!那眼神里翻涌的,是足以焚毁理智的痛楚与……某种失而复得的、几乎要将灵魂都吞噬的炽热!
“记录!所有细节!目标对平民女性的‘称呼’疑似‘晚晴’。启动唇语分析!”指挥中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已记录!唇语解析初步匹配……高度吻合!”夜枭的指尖在望远镜微调旋钮上轻轻拨动,将叶青雨痛苦而专注的侧脸锁定在视野中央。
天台上。
叶青雨强行压下紫府内几乎要失控的灵力风暴,将那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威压死死锁回体内最深处。每一次压制,都如同背负着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前行。他知道自己被锁定了。那冰冷、精准、如同毒蛇般舔舐而来的窥视感,来自对面那座灯火通明的实验楼顶端。是凡人,但绝非普通的凡人!他们捕捉到了他力量的波动!
凡俗的武器伤不了他分毫,但他此刻最不能承受的,就是暴露!尤其是……在她面前!在她如此恐惧的时候!
他不能再靠近了。每多靠近一步,都是对她此刻脆弱神经的酷刑。
他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冻结,目光从那瑟瑟发抖、如同受惊幼兽般的女孩身上艰难地移开,转向她脚下冰冷的水泥地面,声音刻意放得低沉、平缓,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沙哑:
“别怕……怪物已经死了。你现在……安全了。”
这声音,不再蕴含灵力,仅仅依靠空气振动传播。但话语中的内容,却像一线微光,刺破了苏晚晴被恐惧完全蒙蔽的感官。她身体的颤抖似乎停顿了半秒,护住头脸的手臂微微松动,紧闭的眼睑颤抖着,鼓起莫大的勇气,睁开了一丝缝隙。
视线透过朦胧的泪水和手臂的缝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那两滩巨大、焦黑、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污迹。那正是刚才狰狞魔物消失后留下的残骸。然后,她才看到前方几步之外,那道静静伫立在黑暗边缘的身影。
月光吝啬地勾勒出他挺拔却显得有些寂寥的轮廓。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在阴影中显得冷硬而……压抑?他似乎刻意避开了她的直视。
“你……”苏晚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虚弱,试探着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巨大的恐惧仍未完全消散,但理智在怪物残骸的“证据”面前,开始艰难地回归一丝丝。她认出了这个人……是下午招聘会上,那个冰冷拒绝了她简历的……青雨科技的老板?叶青雨?
怎么会是他?他……杀了那个怪物?人怎么可能……
无数混乱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冲撞。她下意识地想看清他的脸,想确认这一切的真实性。她微微抬起头,目光怯怯地、试图绕过他刻意的回避角度……
就在她的目光即将触及他面容轮廓的那一刹那!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青色微光,毫无征兆地从她胸前贴身口袋的位置骤然亮起!那光芒极其柔和,如同初春破土而出的嫩芽,带着一种安抚心神、涤荡污秽的奇异力量!
与此同时!
“呃!”叶青雨闷哼一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猛地后退半步,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一股源自灵魂本源深处的、撕裂般的剧痛毫无预兆地爆发开来!
那光芒!那感觉!
是“净尘铃”!是他亲手为她炼制、又被她本命温养、最终在那场惨烈守护战中为她挡下致命一击而破碎的仙器——“净尘铃”的气息!
虽然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那气息……他绝不会认错!那是镌刻在他神魂最深处的印记!
铃声并未响起,只有纯粹的、守护性的微光。这光芒似乎对苏晚晴毫无影响,反而让她混乱惊恐的心绪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宁。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隔着薄薄的衣物,她贴身佩戴的、那枚从小到大从未离身的、家传的、刻着看不懂的奇异纹路的青绿色小玉环,此刻正散发着从未有过的柔和光芒。
而这缕微光,却如同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叶青雨的仙尊神魂之上!那不仅仅是一件残器的应激反应!这光芒中,还流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他自身仙元同源、却早已被他亲手埋葬的……属于晚晴的气息!这缕气息,与此身苏晚晴的灵魂印记相互缠绕、共鸣!
这绝非简单的转世轮回!
前世今生,师徒羁绊,仙器残片,魔物入侵,军方窥探……所有的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紧!叶青雨捂着额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他猛地抬头,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冰冷的理智如同崩塌的冰山,瞬间被一种足以燃烧星河的、极致的惊怒和疯狂的探究欲所取代!
他的目光,不再回避,不再压抑,如同两道穿透灵魂的实质光束,带着洞穿轮回、撕裂一切迷雾的决绝与炽热,死死地钉在苏晚晴那张布满泪痕、惊魂未定的脸上!
“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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