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身影如离弦之箭,穿梭于密林山涧,将沉剑谷那令人作呕的衰败气息远远抛在身后。直到遁出百里,确认那道令人心悸的神识并未追来,三人才在一处瀑布后的隐蔽山洞中暂时停歇。
水声轰鸣,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息。洞内光线昏暗,唯有水幕折射的微光在岩壁上晃动。
凌霄盘膝而坐,双目微阖,迅速调息,恢复着施展“北辰净邪域”所耗损的心神与力量。慕婉卿守在洞口,神识外放,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璃洛则抱着剑,挨着凌霄坐下,紫瞳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眼中满是依赖与毫不掩饰的关切。
“凌大哥,方才那道神识……”慕婉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打破了洞内的沉寂,“源头是执法殿方向,其气息阴沉浩瀚,远超灰鹫,恐怕……已是元婴后期,甚至更高。”
凌霄缓缓睁开眼,眸中寒星闪烁:“嗯,而且与‘蚀灵秽阵’的核心同源。看来,执法殿早已不是单纯的宗门刑律之地,而是成了藏污纳垢之所,被寂灭神教的强者鸠占鹊巢。”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此人,必须除掉。否则,青玄宗危矣。”
直接杀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对方既已警觉,必然布下天罗地网。他们三人实力虽强,但面对一个至少是元婴后期、且掌控部分阵法之力的敌人,胜算渺茫。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璃洛歪着头问道,“不能回宗门,沉剑谷也不能去了。”
凌霄指尖凝聚起一缕北辰真血,残缺的星图浮现。天璇星的方位依旧模糊,但此刻,星图之上,代表青玄宗核心区域的方向,有一点微光正在剧烈闪烁,与他产生着强烈的共鸣——那是他在宗门的洞府,观星台!
他留在观星台的防护阵法被触动了!并非强行攻击,而是一种……熟悉的、带着试探意味的接触。
是敌?是友?
“我们回观星台。”凌霄忽然道。
“现在回去?太危险了!”慕婉卿脱口而出,美眸中满是惊愕与不解。对方刚察觉他们的存在,此刻宗门内部必然是龙潭虎穴。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凌霄目光深邃,冷静分析道,“对方刚发现沉剑谷异常,神识扫过外围,定以为我们会远遁千里,绝不会想到我们敢在这个时候潜回宗门核心区域。此其一。”
“其二,触动我阵法之人,气息隐晦却无杀意,更像是……一种联络。在宗门内,除了敌人,我们并非没有潜在的盟友。”他想到了态度暧昧的掌门玄诚子,想到了丹霞长老,甚至……那个一直暗中观察的“影”组织。
“其三,”凌霄看向慕婉卿和璃洛,语气坚定,“苏璇还在观星台。我不能丢下她不管。”无论触动阵法的是谁,昏迷的苏璇独自留在那里,都让他无法安心。
提到苏璇,慕婉卿沉默了。她理解凌霄的决定,换做是她,也绝不会抛弃同伴。
“璃洛听凌大哥的!”龙族少女永远是无条件支持。
“好,那我们便潜回去。”慕婉卿也不再犹豫,“只是宗门大阵已开,各处关卡定然守备森严,我们如何进去?”
凌霄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别忘了,我曾是北辰神王,时空法则,即便只是皮毛,也非此界阵法所能完全禁锢。而且,我们对‘蚀灵秽阵’已有了解,或许能借此反其道而行之。”
他再次引动北辰真血与一丝微不可查的时空之力,在星图上勾勒出一条曲折、避开主要灵脉节点和阵法监控的路径。这条路径,巧妙地利用了“蚀灵秽阵”对灵气的污染所造成的感知盲区,如同在密网上寻找缝隙。
夜幕降临,青玄宗山脉笼罩在淡淡的护宗光晕之下,看似宁静,实则暗藏杀机。
三道如同阴影般的身影,沿着凌霄规划的路径,悄无声息地穿梭。他们避开了巡逻的弟子,绕过了明处的岗哨,甚至几次从那些被“蚀灵秽阵”轻微侵蚀、灵气运转晦涩的区域边缘擦过,果然未被察觉。
越是靠近核心区域,凌霄心中的感应越是清晰。观星台的防护阵法被触动的频率更高了,那股熟悉的感应也越发明确。
终于,观星台那熟悉的轮廓出现在夜色中。高台孤悬,接引星光,与周围隐隐的污秽感格格不入。
三人隐匿在观星台下的山林阴影中,仔细观察。高台四周,果然潜伏着几道晦涩的气息,实力皆在金丹期,显然是有人布下的暗哨。
“是执法殿的人。”慕婉卿传音道,语气冰冷。这些人的气息与灰鹫一脉同源。
凌霄眼神一寒。看来,对方不仅察觉了异常,更是直接盯上了他的洞府。
就在他准备出手,悄无声息地拔掉这些钉子时——
一道飘忽如同鬼魅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观星台之上!那身影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脸上戴着一个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面具,气息全无,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影!”凌霄瞳孔微缩。这个神秘组织的人,果然再次出现了!
只见那“影”成员对凌霄洞府的防护阵法似乎极为熟悉,双手结出几个诡异繁复的法印,道道幽光没入阵法之中。紧接着,让凌霄都感到些许惊讶的是,他布下的、足以困杀普通金丹的阵法,竟然被打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那“影”成员并未进入,只是站在缺口处,朝着凌霄他们隐匿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那纯白面具之下,似乎有一道目光穿透了层层障碍,落在了他们身上。
随即,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着星辰与眼眸图案的令牌,朝着凌霄的方向晃了晃,然后轻轻将其放在了观星台的地面上。做完这一切,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不见,来得突兀,去得诡异。
而那些潜伏在四周的执法殿暗哨,对此竟毫无察觉!
这一幕,让凌霄三人心中疑窦丛生。
“影”组织此举是何意?帮他们打开阵法?留下令牌是邀请还是警告?他们到底站在哪一边?
“凌大哥,这……”慕婉卿看向凌霄,等待他的决断。
凌霄目光闪烁,快速权衡。执法殿的暗哨是明处的威胁,而“影”则是暗处的谜团。但此刻,“影”似乎表达了某种非敌对的姿态,甚至提供了便利。
“先进去再说。”凌霄当机立断。
趁着阵法缺口尚未完全闭合,三人身化流光,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掠入了观星台。就在他们进入的刹那,阵法缺口无声弥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观星台内,一切如旧。浓郁的星辰之力汇聚,驱散着外界隐隐传来的污秽感。在洞府中央的玉床上,苏璇依旧安静地躺着,呼吸平稳,并未受到打扰。
凌霄第一时间检查了苏璇的状况,确认无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地面那枚星辰眼眸令牌之上。
他走上前,并未直接用手触碰,而是以神识仔细探查。令牌入手冰凉,材质奇特,其上的星辰图案,隐隐与北斗七星对应,而那枚眼眸,则给人一种洞悉万物、冷漠观测的感觉。
当他的神识触及令牌核心时,一道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信息流,直接涌入他的识海:
「观测目标:北辰星火(凌霄)。记录事件:沉剑谷节点净化,引动‘寂灭尊者’警觉。」
「警告:蚀灵大阵核心位于执法殿地底‘幽冥狱’,由寂灭尊者(化身)掌控,与宗门核心灵脉相连,强行摧毁将引发灵脉暴动,青玄宗根基受损。」
「提示:天璇星钥藏于‘万卷楼’第七层,‘星陨阁’禁制需北辰血脉方可开启。」
「‘影’之立场:观测变量,记录归墟。非敌,非友。」
信息流戛然而止。
凌霄握着令牌,久久不语。洞府内一片寂静,只有瀑布的水声隐隐传来。
“影”组织提供的消息,至关重要!不仅点明了敌人的身份(寂灭尊者化身)、老巢(幽冥狱),揭示了破阵的难点(与核心灵脉相连),更是直接给出了天璇星传承钥匙的线索!
这不再是简单的观测,而是近乎直接的……指引与合作。
前路似乎清晰了许多,但迷雾之后,是更深的漩涡。寂灭尊者、蚀灵大阵、天璇星钥、立场不明的“影”……所有的线头,都指向了青玄宗的核心深处。
接下来,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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