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并非毫无知觉的昏迷。在“清心宁神香”淡蓝烟雾的萦绕和“固本培元丹”持续散发的温养药力作用下,叶凡这一觉睡得沉,却并非死寂。他的意识仿佛沉入了一片由契约网络微光构成的浅海,随着网络的低负荷自主运转而微微起伏。
那些星光般的节点——眉心的纯净余韵、心窍的守护誓约、右眼的窥秘之瞳、左手的净化星云——如同四颗遥相呼应的星辰,在意识的“海面”下散发着稳定而微弱的光芒。它们构成的简单共振网络,像一张无形而柔韧的网,将体内那团团躁动的灰紫色侵蚀阴影牢牢兜住,限制着其扩散。
而那缕盘踞在本源深处的“净化反噬诅咒”,则如同一条滑腻的阴影小蛇,在星光网络的边缘游弋,时不时试图啃噬星光,散发出令人烦躁的负面涟漪。
睡眠中,叶凡并未主动操控,但身体的自我修复本能与契约网络的被动防御机制协同作用,让他的状态在缓慢而稳定地好转。至少,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极致疲惫感消退了不少。
当叶凡再次自然醒来时,岩窟内依旧是一片凝固的黑暗,只有那盏油灯不知疲倦地散发着恒定而微弱的光芒,无法判断具体时辰。他感觉喉咙的干涩缓解了许多,头脑也清醒了不少,虽然身体各处依旧传来清晰的酸痛和虚弱感,但至少有了些力气。
他坐起身,首先内视己身。
肉身伤势的修复确实在持续,速度不快,但能感觉到断裂处的愈合、内伤处的淤血在缓慢化开。最明显的变化是,那缕“净化反噬诅咒”带来的本源滞涩感和精神烦躁感,在宁神香持续作用一夜后,明显减弱了!虽然它依旧存在,但像是被拔掉了毒牙,干扰能力大降。
“好机会!”叶凡精神一振。
反噬诅咒被削弱,正是集中力量将其彻底拔除的良机。一旦清除这个内部隐患,契约本源运转圆融,对抗主要威胁“规则侵蚀之力”的效率必将大大提高。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取出水囊喝了几口,又服下一枚“固本培元丹”,让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他盘膝坐好,五心向天,意识彻底沉入体内。
他没有先去触动那庞大的侵蚀之力,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契约本源深处那缕暗淡了许多的灰黑色诅咒阴影上。
心念微动,眉心处那点纯净的契约余韵率先响应,散发出比之前明亮一丝的柔和光芒。这光芒如同指令的核心,瞬间引动了整个契约共振网络。
心窍处,“守护誓约”节点亮起稳固的、带着淡淡金色纹路的光,将叶凡的意志和本源牢牢护持,确保在净化过程中不被诅咒最后的反扑或外部意外干扰。
右眼处,“窥秘之瞳”节点无声开启,并非用于观察外界,而是向内“凝视”,将那条诅咒阴影的每一丝结构、每一个微弱的负面情绪节点、它与叶凡契约本源之间最细微的勾连缠绕,都清晰地“映照”出来。这为接下来的净化提供了最精确的“视野”。
左手劳宫穴,“净化星云”节点缓缓旋转起来,如同一个微型的、散发着净白光芒的旋涡。这一次,叶凡没有试图调动它去进行大范围的、强力的净化冲击,那样消耗太大且可能伤及本源。在“窥秘之瞳”的精确引导下,他将“净化星云”的力量,凝聚成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的净化光丝!
这些光丝,蕴含着“净化星云”最本源的、针对“污染”与“异常”的净化特性,却又极其柔和、精准。它们在叶凡意识的精细操控下,如同最灵巧的外科手术刀,又如同耐心无比的清道夫,沿着“窥秘之瞳”映照出的路径,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条诅咒阴影。
嗤……
当第一缕净化光丝接触到诅咒阴影的边缘时,那阴影如同被烫到的毒蛇,猛地一缩,试图向本源更深处钻去,同时爆发出最后一股充满怨恨、不甘、扭曲的负面精神冲击!
早有准备的“守护誓约”节点光芒一涨,如同一面坚实的盾牌,将这股精神冲击牢牢挡住。叶凡只觉心神微微一震,便再无波澜。
净化光丝没有停歇,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一根根、一缕缕地缠绕上去,并非暴力切割,而是如同春雨润物,以自身的净化特性,一点点地“浸润”、“分解”那诅咒阴影的结构。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操控力的过程。叶凡必须全神贯注,确保净化光丝只作用于诅咒本身,绝不能误伤到与之紧密勾连的契约本源。同时,还要维持四个节点之间的微妙共振平衡,确保网络的稳定。
时间在这绝对的专注中失去了意义。岩窟内死寂无声,只有叶凡平稳而悠长的呼吸,以及他额头、鼻尖渐渐渗出的细密汗珠。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石床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由于寒冷或疼痛,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和力量精细消耗带来的负荷。
一点,又一点。
一丝,又一丝。
那诅咒阴影在无数净化光丝持续不断的、温柔的“消融”下,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颜色也越来越淡。它所散发的负面波动越来越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点灰黑色的阴影,在数根净化光丝的缠绕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彻底消散,化作一缕无害的灰色烟气,被“净化星云”旋涡吸收、转化时——
嗡!
叶凡体内,仿佛有无形的枷锁被打破!一直萦绕在本源深处的那层滞涩感、烦躁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契约本源如同被洗去尘埃的明珠,骤然间光芒大放!虽然整体力量因为伤势和侵蚀并未增强,但其运转的流畅度、圆融感,却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眉心余韵、守护誓约、窥秘之瞳、净化星云四个节点之间的共振,也随之变得更加顺畅、和谐,网络的整体稳定性和效率明显提升!
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和通透感,从神魂深处弥漫开来,让叶凡几乎要忍不住**一声。
成功了!终于彻底驱除了这烦人的反噬诅咒!
他缓缓睁开眼睛,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清澈锐利了许多。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中似乎都带着一丝之前未曾有的清爽。
就在他心神放松,准备稍作调息,巩固这来之不易的成果时——
叮!
脑海中,那熟悉的、带着点机械冷漠感的系统提示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提示:宿主成功净化并消除‘净化反噬诅咒(残余)’,契约本源恢复圆融运转。此举有效维护了自身契约秩序稳定,符合系统KpI隐性评估标准。】
【债务减免计算中……】
【基于诅咒强度、净化难度及对宿主潜在威胁评估,减免彼岸点:8,500点。】
【当前彼岸点:-1,646,200(日息约13,100点持续累积中)】
【提示:宿主契约共振网络因本次精细操作及本源圆融,协调度提升5%。‘净化星云’节点对细微污染的操控力得到隐性锻炼。】
【功绩点结算:成功消除内部隐患,维护客卿状态,功绩点+500。】
【当前功绩点:210,000。】
叶凡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虽然减免的彼岸点对于他那庞大的债务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日息一两天就差不多又涨回去了,但这种“做了正确的事就能看到即时回报”的感觉,还是让人心情愉悦。更重要的是,功绩点又增加了,而且系统明确指出了契约网络的协调度提升和节点能力的锻炼。
“看来,精准解决自身的问题,维护‘契约者’的良好状态,也算是一种‘维护契约秩序’?”叶凡心中琢磨着系统的逻辑,“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以后疗伤、修炼,只要方向对路,说不定都能蹭点减免?”
当然,他知道这种“小打小闹”的减免,不可能成为还债的主力。真正的“大额减免”,还得靠获取高价值的古老传承、净化或处理大型规则污染节点这种“大事件”。
但蚊子腿也是肉,更重要的是,这验证了他疗伤思路的正确性。
驱除了反噬诅咒,叶凡感觉状态好了不少。他决定趁热打铁,尝试一下对“规则侵蚀之力”的初步探索。不过,这次他更加谨慎。
他没有直接调动网络去冲击那些灰紫色阴影,而是尝试着,将更加圆融流畅的契约网络共振波动,极其轻微地、如同水波般“浸润”过去,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温和的“接触”与“感知”。
他想先弄明白,这种侵蚀之力的具体性质、活跃规律,以及它与自己契约之力对抗时的细微反应。
在他的意识感知下,那些灰紫色阴影显得更加清晰。它们并非纯粹的能量,更像是某种被扭曲的、充满恶意的“规则片段”或“信息污染”,不断试图将所接触到的一切(叶凡的灵力、血肉、乃至意识片段)同化为自身混乱无序的一部分。契约网络的净化之力,则是在不断将其“修正”、“抚平”,或者强行“剥离”。
“果然带有强烈的规则属性……而且,似乎对‘契约’、‘秩序’这类概念有着本能的排斥和侵蚀欲望。”叶凡若有所思。这让他更加确信,尝试用契约权柄去“解析”甚至“炼化”的思路,或许真的有一线可能,但风险也极高。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细致的感知中时,左手腕上,那个一直沉寂的青铜手镯,再次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异动!
这一次,比昨夜沉睡时的感应要清晰一丝!
不再是简单的“活性”共鸣,而更像是一种……微弱的“渴求”或者“指向”?
青铜手镯内部,那丝叶凡一直能感应到、却始终无法主动激发的沉寂“活性”,仿佛被叶凡此刻更加圆融的契约本源波动,以及他沉浸于感知“规则侵蚀”这种涉及高层次力量的状态所触动,微微“苏醒”了一丝。
它并没有释放出任何能量,也没有传递任何明确的信息,只是向叶凡传递了一种极其模糊的、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在这幽影岩窟的深处,在某个方向,存在着某种让它感到“熟悉”或“需要”的……同样沉寂、古老,甚至可能带有一丝类似“规则”或“契约”余韵的东西?
叶凡猛地睁开眼,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青铜手镯。
手镯依旧是那副古朴黯淡的模样,没有任何光华流转。但叶凡确信,刚才的感应绝非错觉。
“钥匙……对这里的东西有反应?”叶凡的心跳微微加速。
幽影岩窟,暗鸦组织的秘密据点,位于地渊裂隙外围的“死寂层”。这里的环境如此特殊,能够天然吸收消解能量和声音……难道,这种特性本身,就与某种古老的、沉寂的力量或布置有关?甚至,可能与“窃火者”、“归寂之影”那些上古秘辛,或者“锚点”、“凭证”的线索存在关联?
青铜手镯(钥匙)本就是寻找“锚点”的关键物品之一。它对这里产生感应,绝非偶然!
这个发现,让叶凡对这座看似只是藏身之所的地窟,产生了全新的兴趣和警惕。如果这里真的隐藏着什么古老秘密,那么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在自身实力严重受损的当下,贸然探索显然不明智。
但至少,这提供了一个潜在的方向。或许,在疗伤恢复实力的同时,可以尝试在不引起暗鸦组织注意的前提下,对地窟环境进行更细致的观察?或者,从银鸦他们那里,旁敲侧击地了解更多关于“幽影岩窟”建造和选择此地的背景信息?
就在叶凡思绪翻涌之际,岩窟入口处的狭窄通道,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银鸦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他手里端着一个石碗,碗里是某种冒着热气的、颜色浑浊的糊状食物,散发着一股混合了肉干、根茎和不知名香料的古怪气味。
“看来你状态不错。”银鸦将石碗放在叶凡旁边的石台上,“驱除诅咒了?”
叶凡收敛心神,点了点头:“侥幸成功。多谢你们的宁神香,效果很好。”
“有用就好。”银鸦在石墩上坐下,看了一眼叶凡依旧苍白的脸色,“诅咒虽除,侵蚀仍在。下一步打算怎么应对?需要我帮你参谋,或者向组织申请更针对性的资源吗?你现在功绩点应该够兑换一些不错的东西,不过传送需要时间,而且动静可能引起注意。”
叶凡想了想,暂时压下了对青铜手镯异动和地窟秘密的探究欲望。当务之急,还是疗伤。
“我有个初步想法,但需要验证,也需要你的意见。”叶凡斟酌着开口,将自己的“解析炼化”思路,隐去钥匙感应部分,简单地跟银鸦说了一下。
银鸦听完,眉头紧锁,沉默了好一会儿。
“很冒险。”他最终说道,“规则侵蚀,尤其是‘腐化之卵’这种级别的,其本质诡异难测。试图解析炼化,如同火中取栗,一个不慎,可能就是侵蚀加速,甚至引动更深层次的规则反噬。组织典籍里,记载过类似尝试的前辈,成功率……极低。”
叶凡没有反驳,他知道银鸦说的是事实。
“但是,”银鸦话锋一转,看着叶凡,“你身上的契约之力,似乎对这种规则扭曲类存在有特殊的克制。之前净化节点,对抗‘菌群’,都证明了这一点。而且,你刚刚成功驱除了同源的诅咒,说明你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和运用,比我想象的还要精细。”
“所以,或许……可以尝试。但必须万分小心,步步为营。”银鸦的语气变得严肃,“我的建议是,不要一开始就直接针对最核心的侵蚀区域。可以先从边缘最稀薄、活性最低的一小缕侵蚀之力开始尝试。同时,准备好足够的守护和镇压手段,一旦出现失控迹象,立刻强行剥离或封印,哪怕付出一些代价。”
“另外,”银鸦指了指石碗,“先把这‘地渊杂烩’吃了。里面加了点有助于稳固经脉、平和能量的地衣和矿粉,虽然难吃,但对现在的你有好处。恢复点体力,把状态调整到最好再开始。我会在主窟那边,用监控法阵留意你这边的情况,如果出现剧烈的能量波动或你的生命体征异常,我会立刻中断你的尝试。”
叶凡看着那碗卖相和气味都一言难尽的“杂烩”,嘴角抽了抽,但还是端起来,屏住呼吸,几口吞了下去。味道果然难以形容,但一股温热的、带着土石气息的暖流很快从胃部扩散开,确实让虚弱的身体感到一丝充实和稳定。
“多谢。”叶凡放下石碗,郑重道。
“互利而已。”银鸦站起身,“你先调息准备。两个时辰后,如果你觉得可以,就开始第一次尝试。记住,安全第一,宁可慢,不可错。”
说完,他再次走入通道,留下叶凡一人。
叶凡闭目调息,消化着食物带来的暖意,同时仔细回味、推敲着银鸦的建议,并进一步完善自己那个大胆的计划。
两个时辰,他需要将身心调整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最佳状态。
而手腕上的青铜手镯,在方才的短暂异动后,又重新恢复了沉寂。但叶凡知道,那份模糊的“指向”感,已经如同种子般埋在了心底。
这座幽影岩窟,似乎远不止是一个简单的藏身之所。
疗伤之路,或许将和探索这座古老地窟隐藏的秘密,交织在一起,同步展开。
危机与机遇,如同这地窟中光与影的两面,始终并存。而叶凡要做的,就是在恢复力量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揭开其中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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