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村。
凌晨六点多的天,黑得像泼了墨。
刺骨的寒风“呼呼”地从老宅四处漏风的墙壁缝隙里钻进来。
李鼎一个激灵,满是不舍地从睡袋里爬了出来。
这鬼天气,睡袋都快扛不住了,要不是想回来祭祖和修祖宅,打死他也不想在这儿过夜。
简单收拾了一下,他来到院子里。
冰冷刺骨的井水泼在脸上,让他彻底清醒。
刷完牙,点上一根烟,白雾在清冷的空气中迅速散开。
今天得去镇上找个施工队,把这老宅翻修一下。
从燕京开回来的奥迪在乡间小路上显得格外扎眼,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镇上。
然而,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
李鼎在镇上转了好几圈,问了几个施工队。
结果要么是看他车好、口音是外地的,漫天要价;要么就是把他当成不懂行的大冤种。
“妈的,这么难?”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
李鼎有些无语地靠在驾驶位上,又点燃一根烟,眉头紧锁。
“咚、咚、咚。”
车窗被人敲响了。
李鼎转过头,看到一张青春靓丽有些熟悉的脸蛋,顿时有些惊讶。
他降下车窗:“你怎么在这儿?”
车外的女孩儿提了提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是红红绿绿的烟花和鞭炮,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鼎哥,快过年了,我来买点年货。
你在这儿干嘛呢?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是赵莉颖。
李鼎苦笑一声,掐灭了烟头:“别提了,想找个施工队把老家房子修缮一下,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找施工队?”赵莉颖眼睛一亮,“你找我呀!
我小叔就是干这个的,老师傅了,经验足得很!
你要是不嫌弃,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李鼎寻思着自己两眼一抹黑,确实没什么门路,有个本地人介绍总比自己瞎撞强。
他点了点头:“行,那麻烦你了。”
赵莉颖麻利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把东西往后座一放,熟络地指起路来。
车子启动,她有些好奇地侧过头打量着李鼎:“鼎哥,你多大啦?
我82年的,今年虚岁25。”
“我87年的,天秤座,今年19。”赵莉颖俏生生地说,“你比我大这么多,我叫你鼎哥没叫错吧?”
“当然可以。”李鼎脸上露出一抹恍惚的笑容。
一声“鼎哥”,让他瞬间想起了前世。
那时的赵莉颖还是个在横店跑龙套的小姑娘,两人因为是老乡,聊得投机,他请她吃了顿饭。
从那以后,这姑娘就一直喊他“鼎哥”。
没想到,重活一世,这个称呼来得这么早。
“前面左拐就到了!”
在赵莉颖的指引下,车子开进了一个由铁皮房搭建的简易工地。
她率先跳下车,扯着嗓子就喊:“小叔!我给你拉生意来啦!”
一个身材敦实的中年男人从铁皮房里走了出来,看见赵莉颖,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你这丫头,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吃饭没?”
“吃过啦,米线,味道好着嘞!”赵莉颖笑着,然后指了指跟过来的李鼎,介绍道,“小叔,这是咱们老家的,李医生的孙子,想修老宅。”
中年男人这才注意到李鼎,态度立刻热情起来:“原来是李家的孙子,快进来坐。
李鼎也不废话,说了自己的需求:在老宅的地基上,修一个复古的二进四合院。
事情谈得很顺利,赵莉颖的小叔叫赵海,为人实在,给出的方案和报价都相当靠谱。
等所有细节敲定,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回去的路上,李鼎开着车,诚心道谢:“今天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鼎哥你这就见外了不是?咱们是老乡,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赵莉颖摆了摆手,随即看到后座的东西,好奇地问,“你买这么多香蜡纸钱,是要上山吗?”
“嗯,”李鼎点了点头,“好几年没回来了,该去看看我爷我奶了。”
车开到村口,赵莉颖便让他停车:“鼎哥,我就在这儿下吧,里面都是小路,车不好开,我走几步就到家了。”
她跳下车,冲他用力挥了挥手。
李鼎鸣笛回应,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开车回了老宅。
他将买来的香蜡纸钱装进一个大袋子,提着就往后山走去。
山路有些远,大概要走半个多小时。
一路跋涉,终于来到山顶的坟地,那是番薯地旁的一小片空地。
李鼎小心走过去,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插好香,点燃蜡,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开始烧纸。
纸钱买得有点多,火光映着他的脸,足足烧了一个小时才渐渐熄灭。
李鼎心里明白,这些都是虚的。
可他总觉得,万一是真的呢?
多烧点,总没毛病。
自己这么多年没回来,总该多尽点孝心。
看着燃烧的余烬,他不禁想起了前世看到的一段话。
人生,开头和结尾,何其相似。
开头,“家属可以进来了”。
结尾,“家属可以进来了”。
开头,睁不开眼睛,却能听到好多人的声音。
结尾,睁不开眼睛,也能听到好多人的声音。
开头,心想:“原来这就是人世间。”
结尾,心想:“原来这就是人世间。”
开头,好期待啊,一会儿就能见到妈妈了。
结尾,好期待啊,一会儿就能见到妈妈了。
开头,对爸妈说:“我来了。”
结尾,对爸妈说:“我来了。”
自从重生以来,李鼎总感觉自己像是浮在半空中,无论在哪儿都飘着,不踏实。
直到踏上老家的这片土地,闻到这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他才感觉双脚终于落了地。
但人生,不能总活在怀念里,还是得往前走。
山顶的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散了他心中的迷惘。
前世,他被生活牢牢困住,成了笼中之鸟,网中之鱼,离最初的导演梦想渐行渐远。
想起。
小时候总盼着长大,长大后却发现,快乐越来越少。
儿时爱玩的游戏失去了兴趣,最初的梦想也破碎,换成了一地鸡毛的柴米油盐。
即便后来不顾一切拍出的短片《瞬步》让他短暂地看到了希望,却将他推向深渊,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
他知道自己卑鄙无耻,是个窃取他人心血的“抄袭者”,将那些本该属于别人的电影佳作,用另一种方式安在了自己身上。
但他不在乎。
不,应该说,他别无选择,不是每个重生者都是天才。
他就是要完成那个梦想,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牛逼、最厉害的导演!
*对不起了各位。*李鼎心中默念,原谅我,谁让我重生呢?
做导演,让李鼎感觉幸福!
所以一直给心里留下了一块干净的地方。
刚重生时没钱。
在泌阳拍《秘密的阳光》时资金短缺。
也从没想过去抄几首歌。
几部小说来换钱。
想到这里,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李鼎抽着烟,看着山下长亭村家家户户的灶屋里升起了袅袅炊烟。
看看四周无人,终于忍不住,壮着胆子对着空旷的山谷大喊:
“我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繁衍后代!
而是为了看花怎么开,水怎么流,太阳怎么升起,夕阳何时落下!”
“我活在世上,想要明白一些道理,遇见一些有趣的事!”
“我短短的一生,最终都会失去!
所以我要大胆一点!
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
喊完之后,李鼎只觉得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畅快淋漓。
他最后看了一眼燃烧殆尽的纸钱,仔细检查了四周,确认不会有火灾隐患。
山顶风大,万一失火被请去局里喝茶,那可就丢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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