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的锤子还在晒谷场上敲着木桩,声音断续传来。林晓棠从村委会屋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一叠草图纸和一支炭笔。她没再穿白大褂,换了一件洗得发灰的棉布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背上那层薄茧。阳光斜照在空地上,他蹲下身,把图纸一张张铺开,压住四角的是几块从墙根捡来的碎石。
陈默随后走来,工装外套搭在胳膊上,袖口还沾着昨晚加固公示栏时蹭上的泥点。他看了眼图纸 ,又抬头望了望晒谷场北头那排老屋——那是村里最后一批闲置农房,如今要改造成民宿的第一间样板房。他把外套垫在图纸底下,挡住地面潮,开口道:“咱们村的民宿,不能是城里人眼里的‘土味展览’。”
林晓棠点头,炭笔落在纸上,先勾出房屋轮廓。“也不能是冷冰冰的标准间。 ”她补了一句,“得让人走进来,就知道这是青山村的地界。”
两人并肩坐着,影子拉得细长。陈默翻开随身带的笔记本,里面夹着昨夜整理的村民发言:张婶说夯土墙冬暖夏凉,赵铁柱提鲁班尺定门框的老规矩, 王德发念叨窗灵刻家训的事。这些话原本记在“监督建议”栏目下,现在被划进“设计参考”。
“入口要不要设个遮檐?”林晓棠问。
“用竹子。”陈默答得干脆。“赵铁柱会编篾,前两天她还说交几个年轻人做廊架。”
林晓棠笔尖一顿,重新起线,在门前画了一道弧形长廊,标注“本地毛竹,手工编织”。她又在侧面留了一道空白墙,“这里以后让村民画农事图,春播、夏管、秋收、冬藏,一笔一笔自己来。 ”
陈默看着图纸,手指轻轻点过客房区域。“隔断能不能不用钉子?”
“榫卯。”林晓棠点头。
“对。”他指了指眉骨那道淡疤,“小时候我爸修老屋,一块木头咬进去,十年不松。现在材料可以筒化,但结构得留着魂。”
林晓棠低头修改,将墙体连接处画成凹凸咬合状,旁边注释“简易燕尾榫,可拆卸”。她又在卧室顶部加了斜料造型,写着“防老宅屋架,增强承重感”。
“卫生间的位置呢?”陈默问。
“挪到后侧。”她用笔画出新布局,“保留原有灶台位置,哪怕不烧火,也让人看得见老痕迹。”
“陈默沉默片刻,忽然说:”别把旧东西当摆设供起来。庄台要是空着,反倒显得假。”
林晓棠停下笔,转头看他。
“让它真能用。”他说,“游客愿意的话,自己煮顿饭,柴火从后院现劈。锅是旧的的,米是新的,混在一起才像日子。”
林晓棠嘴角微微扬起,重新落笔,从灶台旁添上“柴垛区”和“土灶体验”字样。她又在院子里划出一小片空地,写上“菜畦自种,采收归客”。
风吹过来,掀起图纸一角。陈默伸手去压,却发现石块不够重。林晓棠摘下发卡,轻轻别在纸边。那朵干枝的野雏菊微微颤了下,像一枚朴素的图钉。
“这个位置,就叫‘野雏角’吧。”她说。
陈默没笑,却盯着那朵花看了几秒。“咱们的设计,是不是也该这样?不用刻意标榜乡土,但它就在那儿,自然得像路边长出来一样。”
林晓棠点头,继续画外墙细节。她在砖缝间加入青苔纹理,在窗框底部画出轻微腐痕,又在门楣上刻了句模糊的字迹:“勤为本”。
“这字……”陈默皱眉。
“不是做旧。”她解释,“是预留空间,等哪位老人愿意,亲自刻上去。”
陈默合上笔记本,从地上捡起一根断枝,在沙地上比划动线。“客人从竹廊进来,经过文化墙,左转进客厅,右转进厨房。楼梯要宽些,老人小孩都能走。”
“扶手呢?”林晓棠问。
“用老房拆下的梁木。”他说,“打磨光滑就行,别刷漆。留着原来的裂痕,摸着有年头。”
林晓棠记录下来,又提出浴室防滑问题。陈默想了想,说:“地面铺碎石压平,再刷一层桐油。粗糙点没关系,踩着踏实。 ”
“热水怎么解决?”
“屋顶装太阳能,阴雨天接电铺热。储水箱藏在阁楼,别破坏外观。”
他们一条条列下去:窗帘用粗麻布,床架用本地杉木,灯具防煤油灯造型但内置LEd。每项改动都回到两个问题:它是否实用?她是否属于这里?
日头渐高,哂谷场边缘的阴影缩进墙根。林晓棠喝了口凉透的茶水,继续完善图纸。她在庭院角落画了个小池塘,引山泉活水,养几尾本地鱼,种两株睡莲。
“名字呢? ”她忽然问。
陈默没立刻答。他望着远处山脊,半响才说:“不叫‘云栖’,也不叫‘山居’。就叫‘第一间’。”
“第一间?”
“对。”他指着图纸,“他是笫一个。后面再多,也都从这儿开始。”
林晓棠低头,在标题栏写下 三个字:第一间。字体不大,也没加装饰,就像一块嵌进墙里的石碑。
风又吹进来,图纸边缘再次翅起。这次陈默没去压,而是看着那朵野雏菊轻轻晃动。他忽然说:“允许不完美。”
林晓棠抬眼。
“、墙皮可以裂,木头可以弯,手艺可以有误差。”他声音不高,“只要它是真的,人在里面过得舒服,就不怕看。”
林晓棠放下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种子,撒在图纸旁边的缝隙里。“明年这时候,这里会长出蒲公英。”
陈默看着那些细小的颗粒滚进土缝,没说话。
林晓棠重新执笔,在图纸背面写下第一批材料清单:毛竹六根、老杉木板八块、青砖四十匹、桐油三桶,麻布六十尺。又在她备注栏上写:“优先采购本村匠人成品,缺项再外购。”
“预算怎么算?”陈默问。
“按工分折价。”她答,“赵铁柱带队施工,计基础工分;他教徒弟,另加传授分。材料由王德发核价,出入库双人签字。”
陈默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以工代赈,技艺传承”八个字。
太阳移到头顶,晒谷场上的人影缩成一团。林晓棠擦掉一处修改痕迹,炭笔芯却突然断裂。她翻找笔袋,发现只剩半截铅笔。
陈默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支新炭笔递过去。
她接过,断续画走廊照明细节。灯光要暗些,沿地而起,像茧火虫停在竹节间。她标注:“低瓦数暖光,夜间自动怨应。 ”
“电源线怎么走?”陈默问。
“埋地下。”她走向廊柱内侧,“预留检修口,标记清楚。”
陈默在动线图上补了一个小方框:“监控摄像头也要藏好,别破坏整体。”
“装在竹节顶端。”林晓棠画了个极小的圆点,“黑色,跟节点颜色一样。”
他们越画越细,连门环的样式都讨论了三种:铜制太贵,铁制易绣,最后定为 硬木雕刻,刻一朵山里常见的虎耳草。
“钥匙呢?”林晓棠问。
“不做统一配发。”陈默说,“每间房一把老式铜锁,钥匙挂在门后,客人自己保管。丢了也不补,换锁就行。”
林晓棠笑了一下,在备注写:“遗失钥匙,罚扫庭院一日。”
陈默也笑了下,随即正色:“但安全出口必须明晰。后窗要能推开,通道不能堵。”
“加应急灯。 ”她补充,“声控,黑暗中自动亮。”
他们一直画到午后,图纸上己布满密密麻麻的标注。林晓棠最后在角落画了个小图标:一朵野雏菊,下面写着“青山村.第一间民宿”?。
陈默看着那个图标,忽然说:“把这个印在房卡上。”
“房卡?”
“用木片刻的。”他说,“客人退房时带走,也算纪念。”
林晓棠点头,拿起橡皮擦掉一处重复标注。风猛地一掀,整张图纸几乎被卷起。他慌忙去抓,发卡却在这时松脱,掉在地上。
陈默先一步拾起,递还给她。
他接过,没有立即戴上,而是轻轻别回图纸边缘。那朵干花微微晃了晃,停住。
远处,赵铁柱的锤声停了。他站在新搭的公告架前,朝这边望了一眼,没说话,转身离开。
林晓棠深吸一口气,重新执笔。她的右手悬在半空,思索下一个细节。
陈默盯着图纸上的竹艺长廊,忽然开口:“如果下雨,廊下能摆茶桌吗?”
林晓棠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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