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车的尾灯消失在村口拐弯处,陈默把发货单副本翻了个面,压在工坊窗台那摞教学模型底下。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动了纸角,他没去按。笔记本摊开在桌上,最后一行字写着:“日本客户备注:希望了解制作者故事。”
林晓棠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张打印纸。她没进屋就喊:“省文旅厅发来的邀请函。”声音不大,却让角落里整理木料的王德发抬起了头。
“论坛?”陈默接过文件,扫了一眼,“东亚民间文化对话?要我们现场布展、演讲?”
“十五分钟。”林晓棠站在他对面,马尾辫被风吹得晃了一下,“主办方说,是因为有个日本采购商在朋友圈晒了那个迷你榫卯屋,还写了句话——‘这不是礼物,是来自中国村庄的呼吸’。”
王德发拄着拐杖走过来,站在门口没进。他听完没说话,只说了一句:“有报销路线吗?”
“没有。”林晓棠摇头,“说是公益交流,差旅自理。”
屋里静了几秒。砂纸上残留的木屑缓缓飘落,落在水泥地上。
陈默合上笔记本,抬头看林晓棠:“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跟本不甪去上海?”
她一愣。
“他们要看的是东西背后的人。”陈默走到墙边,取下一副学生做的燕尾榫接头,“不是谁站上去讲,而是让青山村自己说话。”
当天下午,村委会的投影仪又架了起来。这次不是哂谷场,而是会议室。三人围坐在桌前,桌上摆着笔筒、灯罩、小木屋模型,每件都贴着标签:编号、制作者姓名、工龄、制作日期 。
“卡片内容得改。”林晓棠翻开她的泛黄笔记,“不能只写‘张三,五十岁,做木工三十年’,要说他为什么坚持手作,说他儿子小时候摔坏过一次榫头,他修了整整一晚上。”
王德发点头:“还得加上公章。我来监制,每张卡盖一次章,算正式出库。”
陈默提笔在草稿上写:“制作者故事、地理溯源、生态保护理念、合作社运营机制。”他顿了顿:“八分钟视频,全塞进去。”
接下来三天,匠艺工坊变成了临时摄制点。镜头对准了老李头选木料的手,指节粗大,动作缓慢;对准了赵婶子编竹灯罩时哼的小调;对准了孩子们蹲在门口拼装练习模型的样子。
拍摄最后一天,林晓棠站在样板间中央,身后是挂着父亲照片的那面墙。摄影机打开时,她深吸一口气。
“这个村子曾经没人愿意回来。”她说,“但现在,我们在用最古老的方式告诉世界——有些东西不会过时,比如信任,比如耐心,比如一代人留给下一代人的手艺。”
视频剪完那天傍晚,快递公司打来电话,第二批海外订单包装完成,明天取货。
陈默挂了电话,转身对林晓棠说:“把视频链接附在每封回邮里。”
她正在电脑前回复一封英文邮件,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屏幕右下角弹出新消息提示,是日本客户的咨询:“你们的文化卡片,可以定制孩子的名字吗?我想送给他们做成年礼。”
她回:“可以。我们会亲手刻上他的名字,并附上一段来自青山村的祝福。”
王德发这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张裁好的硬纸卡。“我写了模板。”他把纸放在桌上,“开头写‘青山村敬启’,结尾落款我和你俩的名字,再加个红章。”
陈默看了看,点头:“就这样发出去。”
第二天上午,上海会场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那段八分钟短片。主持人看着画面里老人抚着工具箱的手,轻声说:“这不是商品展示,是一个村庄如何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台下坐着来自六个国家的买家代表。有人掏出手机扫码,进入合作社官网;有人当场联系翻译,询问能否实地探访;一位朝国经销商看完后站起来鼓掌,说他从没见过一个产品有如此完整的伦理链条。
与此同时,青山村哂谷场的投影幕布也亮了起来。李秀梅连夜剪辑好了论坛现场反馈,挑出那些外国人惊叹榫卯结构的画面,还有孩子第一次拼合成功时跳出来的瞬间。
晚饭后,村民陆续聚了起来。有人端着碗,有人抱着小孩,安静的看着屏幕。
当看到金发小女孩举起微型拱门,用生涩的中文说“谢谢爷爷奶奶”时,人群里传来笑声和掌声。几个年轻人掏出手机拍照,发到了家族群里。
散场后已近九点。一个抽旱烟的老农走到陈默面前,烟锅磕了磕鞋底。
“刚才那个娃娃……真是外国人。”
“嗯。”
“她真懂这玩意儿?”
“她不懂技术,但他看得出用心。 ”陈默说,“就像你种地,收成好不好是一回事,但你浇了多少水、锄了几遍草,旁人也能看出来。”
老人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下次拍我吧,我也想说两句。”
陈默望着他的背影,没答话,只是把这句话记进了笔记本。
夜里十一点, 工坊灯还亮着。陈默把论坛反馈一页页打印出来,叠整齐,放进父亲的樟木箱。箱子底层压着那本《乡村财务三十六忌》,最上面一页是王德发昨天交来的新增条目:“名声要正,口碑要养——人家信你,才肯传你的名。”
他起身走到窗前。山间零星灯火,像撒落的星子。远处仓库门口,今早刚贴上的“国际合作发货区”牌子在夜风里轻轻晃动。
林晓棠还在村委会。电脑屏幕亮着,邮箱里不断跳出新消息。她喝了口凉茶,继续敲字。一封来自德国的邮件写着:“我们想预订一百套纪念套装,每套附带制作者亲笔签名的照片。”
她回复:“签名由本人完成,照片将在制作完成后一周后寄出。”
王德发在家也没睡。台灯下,他用钢笔在《乡村财务三十六忌》最后一页添字。墨迹未干,最后一句是:“账目要清,名声要更正——人家看得起你,才肯买你的东西。”
他放下笔,吹了吹纸面,把本子合上,放进床头铁皮盒。
第二天清晨,快递车再次停在仓库门口。司机下车抽烟,看见陈默站在门前,手里拎着一个布袋。
“又有什么好东西?”司机笑着问。
陈默把袋子递过去:“这次是种子。”
“啥?”
“野雏菊。”他说,“每年春天,村里姑娘都带这个。你要是路过花店,替我们撒一次。”
司机愣住,随即笑出声:“行啊,我撒车上。”
箱子搬上车时,林晓棠跑过来,递上一个信封:“这是第一批文化卡片样本,请务必交给客户。”
司机手下,跳进驾驶室。车子启动前,他摇下车窗:“喂,你们那个视频,我女儿看了三遍,非要学中文。”
陈默站在原地,没动。
车走了很久,他才转身往回走。工坊门口,几个报名学习的年轻人已经在等他。有人拿着昨晚打印的文化卡片,指着上面的名字问:“陈哥,这张能让我爸来写吗?”
陈默接过卡片,看了看,点头:“当然能。”
那人咧嘴笑了,转身朝同伴喊:“听见没?我爸也能上榜!”
林晓棠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新拎的计划书。他没说话,只是把纸轻轻放在窗台。标题写着:“筹建青山村文化档案室”。
陈默看了一眼,伸手把它压在了教学模型下面。
风又吹进来,掀动纸页一角。上面有一行手写补充:“收录每位手艺人影像口述史,优先采集六十岁以上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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