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花田的篱笆,小石头就提着小水壶往树王下跑。昨夜新发现的听铃苗抽了片新芽,嫩得能掐出水来,叶尖还沾着晨露,像缀了颗小太阳。
“慢点跑,别踩着刚播的花籽。”书墨端着竹篮跟在后面,篮里是刚蒸好的米糕,热气裹着桂花香,在晨雾里飘。
树王的浓荫下,那株新苗旁多了个小小的木牌,是书砚昨夜刻的,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小远”——听说是西域来的商队给取的,说这苗看着就像要往远方长似的。
“你看你看,它比昨天高了半指!”小石头蹲在苗边,手指轻轻碰了碰新芽,露水滚落,打湿了他的袖口。
书墨把米糕放在石桌上,笑着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吃点东西再看,不然肚子该叫了。”米糕的甜混着桂花的香,在舌尖漫开时,树王的叶子沙沙响,像在跟着点头。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漠北的商队到了。领头的汉子翻身下马,怀里揣着个布包,老远就喊:“书砚先生,带了好东西!”
布包里是包漠北的黑土,裹着几颗饱满的种子。“这是牧民在雪线边采的,说埋在听铃苗根下,能抗冻。”汉子黝黑的脸上淌着汗,却笑得爽朗,“我家那口子还说,等这苗结了籽,让我捎些回去,种在帐篷边。”
书砚正在给树王的枝干绑新的木架,闻言回头接了布包,指尖捏了点黑土搓了搓:“多谢老哥,这土看着就结实。”他蹲下身,小心地在“小远”周围扒开土,把黑土匀匀撒进去,“这样一来,就算冬天来了,它也能好好长。”
日头渐渐升高,花田边的凉棚下聚了不少人。西域的货郎在摆香料摊,东海的渔民正晒着新打的鱼干,连隔壁镇的教书先生都搬了竹椅来,说要在树王下教孩子们认花谱。
小石头抱着陶罐,给每个新来的听铃苗浇水。这些苗有的带着江南的湿润,有的沾着漠北的沙粒,却都在树王的影子里扎了根,叶片朝着同一个方向——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书墨坐在石凳上,给商队的姑娘们缝新的花袋。袋面上绣着树王的模样,枝桠间缀满了小小的听铃花,针脚细密,像把树影都绣了进去。“等缝好了,给每个苗都挂一个,这样走到哪,都认得是咱们这儿的苗。”
傍晚收工时,书砚往树王的树洞里填了把新采的花籽,有江南的茉莉,有波斯的蓝花楹,还有漠北的沙棘。“明年春天,说不定能开出满树的杂花来。”他拍了拍树干,树影晃了晃,落下几片叶,正好盖在“小远”的根上,像给它盖了层薄被。
小石头躺在树影里,嘴里含着颗酸梅,看着天上的云慢慢飘。他数着树王的枝桠,数着数着就笑了——那些枝桠伸展着,像在拥抱四面八方来的风,也像在托着每个往远方去的故事。
风过时,所有的听铃苗都轻轻晃,叶尖碰着叶尖,像在说悄悄话。小石头忽然觉得,这树王和这些苗,还有来来往往的人,早连成了一片网,网住了阳光、雨露,还有数不清的牵挂,在时光里慢慢长,长成了比永恒更温暖的东西。
暮色像浸了蜜的纱,轻轻罩在树王的枝桠上。“小远”的新叶在晚风里舒展,叶尖的露水滚落在漠北黑土上,晕开一小圈深色的痕。小石头蹲在苗边,手里转着片树王的枯叶,忽然发现枯叶的纹路竟和花脉图上的红线重合,像把远方的路都印在了叶上。
“你看这叶,”他举着枯叶凑到书墨面前,书墨正往凉棚的梁柱上挂新染的花布,布上印着树王的影子,一半浓一半淡,“是不是和东海的浪纹很像?”
书墨接过枯叶,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细看,果然见叶脉蜿蜒处泛着点咸涩的白,像沾了海沙。“许是风把东海的味带来了,”她笑着把枯叶埋在“小远”根边,“给它当肥料,明年说不定能长出带浪痕的叶。”
书砚扛着梯子从驿道那头回来,梯子上捆着串东海的贝壳,贝壳被夕阳照得透亮,像串会发光的小镜子。“波斯商人托人捎的,”他把贝壳挂在树王的北枝,“说这贝壳能聚露水,给听铃苗当天然的水壶。”
贝壳刚挂稳,就有晚归的鸟雀飞来啄食,翅膀碰得贝壳叮当作响,倒像支简易的风铃。小石头仰头看,忽然指着最高的那片贝壳喊:“里面有树王的影子!”
可不是嘛,贝壳的弧度正好兜住树王的轮廓,连枝桠上的琉璃串都映得清清楚楚,像把整个花田都装进了小小的壳里。书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叫‘影中影’,就像咱们的念想,总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藏着。”
凉棚下,漠北商人的妻子正教江南的姑娘们做奶疙瘩。她把沙棘果粉拌进羊奶里,手指翻飞间,奶团渐渐成形,带着淡淡的橙黄。“尝尝?”她递过块刚做好的,“这味里有漠北的烈,也有花田的甜,像极了咱们现在的日子。”
姑娘们笑着接过,奶香混着花香在风里漫开,引得树王的叶子又沙沙响。书墨往石桌上摆新沏的茶,茶里飘着跨路花的花瓣,杯沿的水汽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珠,像把树王的晨露也融进了茶里。
夜色渐深时,商队的篝火又在驿道旁燃起。这次的篝火旁多了个新面孔——是从西域来的老驼夫,正给孩子们讲沙漠里的花。“那里的花根长得深,能在沙底下找水,”他用树枝在地上画花的模样,“就像咱们的听铃苗,不管在哪,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小石头听得入神,忽然想起阿依莎的信,信里说西域的听铃苗已长到半人高,茎秆上缠着驼队的缰绳,像在跟着商队学走路。他摸了摸兜里的奶疙瘩,忽然觉得这味道和阿依莎寄来的蜜饼很像,都是暖的,都是甜的。
书墨和书砚并肩坐在树王下,望着篝火旁攒动的身影,忽然听见“小远”的方向传来“咔”的轻响——是新叶正在舒展,叶尖顶破了旧鞘,露出里面带着淡淡浪痕的新绿。
“你看,”书墨轻声道,“它在长呢,带着四海的味。”
书砚往篝火里添了把树王的枯枝,火苗窜起时,映得贝壳风铃愈发亮:“就像这花田,每天都在长新故事,长着长着,就把所有远方都长成了邻居。”
夜风带着奶香、茶香、花香,往更远的地方飘。树王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贝壳里的树影也跟着动,像两个重叠的梦。小石头躺在树影里,听着驼夫的故事和贝壳的轻响,忽然觉得,这树王和听铃苗,还有所有来来往往的人,早把“远方”两个字磨成了“邻居”——你送我一把沙,我赠你一勺水,日子久了,沙里长出花,水里结出籽,再远的路,也成了串门的巷。
而“小远”的新叶还在悄悄舒展,叶尖的浪痕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在说:别急,不管往哪长,根总在这儿,暖也总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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