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荫聚乐图》在聚香楼挂了三日,画像里的藤叶竟像活了般,被往来的茶香熏得愈发鲜亮。画师没走,每日都提着颜料来补笔,今天添只停在藤架上的麻雀,明天加片带着晨露的茶芽,把五域坊新发生的事,一点点织进画里。
“你看这处,”他指着画中新增的葡萄藤,“昨日西域的葡萄藤刚爬上架,今日就得画上,不然就跟不上趟了。”葡萄藤的卷须在画里缠上茶枝,墨色中透着淡淡的紫,像真的结了串青果。
戏班真的和草原、冰原的戏班接上了头。草原的戏班带着马头琴来,冰原的戏班扛着雪橇当道具,几班人凑在一起排新戏,把《藤网缘》《牧歌缘》《雪岭情》串成了《五域和歌》。排练时,马头琴的调子混着冰原的长调,竟格外和谐,引得路过的人都驻足听半天。
“这戏得在月圆夜首演,”班主们商量着,“到时候各族的人都来,在藤架下摆上长桌,吃着阿枣的糕,喝着胡商的酒,才算圆满。”
孩子们忙着做观戏的灯笼,用藤篾扎成各种形状——有藤娃灯、骏马灯、雪狐灯,糊上的绵纸是纺织姑娘们染的,红的像南地的茶花,蓝的像河谷的水,绿的像藤网的叶。阿禾的灯笼最特别,上面贴着画师画的小像,有戏里的角色,也有真实的族人,夜里点亮,像串会笑的星。
聚香楼的茶商新辟了个“画茶坊”,请画师教客人用茶汤在藤纸上作画。草原的牧民蘸着浓茶画奔马,冰原的使者用淡茶点雪粒,连最调皮的娃娃都能画出歪歪扭扭的藤苗。“这画能喝呢,”阿禾举着自己的“藤叶茶画”,舔了口边缘,“带着墨香和茶香,是天下独一份的。”
胡商的葡萄酒摊旁堆起了新酿的陶罐,每个罐口都系着片藤叶,叶上写着酿的日期。“等《五域和歌》首演那天,就开这罐埋了半年的藤葡酿,”他拍着罐子笑,“让酒香混着戏文,醉倒半个五域坊。”
月圆前夜,画师的《藤荫聚乐图》终于完工。画里的藤架爬满了葡萄藤,戏台上正演着《五域和歌》,台下的长桌旁坐满了各族的人,连天上的月亮都画得圆圆满满,月光透过藤叶,在地上洒下细碎的金斑。
“这画啊,得挂在主藤的老干上,”老族长摸着画框,“让藤气渗进去,往后看画的人,都能闻到里头的暖。”众人合力把画挂好,夜风拂过,画中的藤叶与真实的藤叶轻轻碰撞,发出沙沙的响,像在说悄悄话。
首演当晚,五域坊挤得水泄不通。各族的灯笼在藤架下连成星海,《五域和歌》的调子刚起,草原的马头琴、冰原的骨笛、南地的竹箫就一起响了起来。演到各族共饮藤葡酿时,胡商真的扛来陶罐,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紫,喝下去,暖得从舌尖一直到心里。
藤生站在主藤下,望着画里画外重叠的热闹——画中的藤架结满了果,真实的藤架下聚满了人;画里的人举着酒杯,画外的人笑着碰碗。他忽然觉得,这画从来不是静止的,它像这片土地一样,在和真实的日子一起生长,一起酿着越来越稠的暖。
戏散时,众人都往画前凑,借着月光看画里的自己。画师笑着说:“过些日子再来补笔,把今夜的月圆、今夜的酒、今夜的笑,都添进去,让这画永远带着今晚的暖。”
夜风带着酒香、戏味、藤叶的气息往远处飘,画中的月亮和天上的月亮,在藤架下汇成一片银辉,像在说:这画会一直长,这日子会一直暖,只要藤还在,缘就不断。
《五域和歌》首演的余韵还没散,画师的《藤荫聚乐图》就多了新故事。清晨,阿禾发现画中添了串灯笼,红的、蓝的、绿的,像从真实的藤架上飞进去的,连灯笼上她贴的小像,都多了层淡淡的光晕。
“是昨夜的灯影印在画上了,”画师笑眯眯地调着颜料,“这画通了灵性,自己会记事儿呢。”他提笔在灯笼旁加了只信鸽,鸽脚上的信筒里,露出半张写着“平安”的藤纸——那是今早刚收到的草原回信,说《牧歌缘》在部族里演得极热闹。
戏班的《五域和歌》加演了一场又一场,每次都有新改动。草原戏班加了段马背上的唱腔,冰原戏班添了段雪橇舞,南地来的戏班则把茶歌编了进去,戏文里的藤网,渐渐成了各族人都眼熟的模样。
“有个城邦的富商,想把这戏请去大剧院演,”班主来找藤生商量,“但我说,这戏离了藤架就少了魂,得带着藤网的气才行。”他想了个主意,“不如做些藤编的小戏台,带着走,演到哪,就把藤气带到哪。”
山民们立刻动手编戏台,用最韧的藤条,照着五域坊的藤架缩小了做,台柱上还缠着细藤须,看着就像从主藤上截下来的。孩子们往小戏台的角落里塞茶籽、花种,说:“带着这些,走到哪都能长出藤网的暖。”
聚香楼的“画茶坊”火了,茶商索性请了几位擅长丹青的老先生,专门教客人用茶画五域风光。有位白发老者画了幅《藤网连四野》,用浓淡不一的茶汤,把草原的绿、冰原的白、南地的红、河谷的蓝都融在一起,中心是片郁郁葱葱的藤荫,引得众人都来效仿。
胡商的藤葡酿也有了新喝法。他听了阿枣的建议,往酒里加了几片晒干的藤叶,煮热后,酒香里带着草木气,成了五域坊的“暖身酒”。冰原的使者喝了,说比他们的烈酒更养人,回去时带了好几坛,说要教族人这么喝。
月圆后的第十天,画师要回城邦了。他把《藤荫聚乐图》留给了藤生,只带走了几张草图和一捧藤网边的泥土。“这画得留在它生长的地方,”他拍着画框,“等我在城邦画新图时,就闻闻这泥土,准能画出藤网的味道。”
众人来送他,戏班演了段《五域和歌》的片段,聚香楼的茶商送了套茶画工具,胡商塞了罐新酿的藤葡酿。阿禾把自己做的藤娃灯笼挂在画师的马车上,说:“夜里赶路,让它照着您,像带着五域坊的暖。”
画师的马车刚转过山坳,就见几个背着行囊的年轻人往五域坊来,说是听了《五域和歌》的故事,特意来投奔藤网的。他们中有城邦的绣娘,有草原的乐师,还有个会做冰雕的冰原匠人。
“正好,”藤生笑着迎上去,指着画师留下的画,“这画里还有空处,正等着添些新面孔呢。”
绣娘当即拿出针线,在聚香楼的窗纱上绣起藤纹;乐师取下马头琴,坐在藤架下拉起了新调子;冰雕匠人则找了块湿地的坚冰,雕了个小小的藤娃,摆在《藤荫聚乐图》旁,晶莹剔透的,像活的一样。
暮色里,画中的藤叶与真实的藤叶在风中一起晃动,画里的灯火与窗内的烛光辉映成一片。藤生望着那些新来的年轻人,忽然觉得,这画里画外的生长,从来不是静止的——就像藤网的气根,总在往更远的地方伸,把新的人、新的故事、新的暖,都一点点织进来,长成谁也拆不散的缘。
夜风带着新酿的酒香,往四野漫去,仿佛在说:来呀,这藤荫下的日子,正长着呢。
新来的冰雕匠人手艺着实惊人,不过半日功夫,那湿地坚冰雕成的藤娃就添了新模样——匠人不知从哪寻来些彩石,细细打磨成小粒,嵌在藤娃的衣襟上,远远望去,倒像是缀了串会发光的红果。他还在藤娃脚边雕了圈小小的冰纹,酷似藤网的脉络,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虹光,引得孩子们围着不肯走。
“这冰雕要是化了多可惜。”阿禾捧着脸颊,看着冰藤娃上渐渐凝出的水珠,语气里满是惋惜。
匠人闻言,从行囊里掏出个小巧的铜盒,打开来,里面是几块泛着寒气的黑色石头。“这是冰原深处的寒石,能保冰不化。”他小心地把寒石埋在冰雕四周的土里,又用藤条编了个小罩子罩住,“这样至少能撑到下月呢。”
绣娘在聚香楼的窗纱上绣的藤纹也渐渐成形了。她用了南地特有的彩线,绿的如藤叶,黄的似花苞,最妙的是她竟绣出了光影的层次感——靠近窗棂的地方线色浅淡,像被阳光晒透,往里些则深浓些,仿佛藏着藤荫的凉。风一吹,窗纱轻轻晃动,那些藤纹便像活了般,在地上投下流动的影子。
乐师的马头琴调子也换了新的。他听着藤叶摩擦的沙沙声,又学了几句五域坊孩子们唱的童谣,把两种声音揉进了曲子里。拉起来时,既有草原的辽阔,又带着藤荫下的温柔,连平日里总爱板着脸的老茶商,都忍不住跟着调子轻轻点头。
这日午后,画师留下的《藤荫聚乐图》忽然引得众人惊呼。原来画中那串灯笼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冰雕影子,细看竟与匠人雕的藤娃一般无二;窗纱上的藤纹也悄悄“爬”进了画里,缠绕在戏台的柱子上;更奇的是,画中乐师的指尖,仿佛正飘出几缕看不见的音符,与窗外马头琴的调子隐隐相合。
“这画是真的活了!”孩子们拍着手喊。
藤生望着画,忽然想起画师临走时说的话:“万物有灵,你待它诚,它便会把你的日子,都记在心里。”他转头看向院子里——冰雕藤娃在阳光下闪着虹光,窗纱上的藤纹投下流动的影,马头琴的调子混着茶香漫开来,新来的人们正围着老茶商学辨茶的好坏,笑声落满了整个藤荫。
傍晚时分,胡商提着新酿的藤葡酿过来,刚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逗笑了——那冰雕藤娃的彩石衣襟旁,不知被谁插了朵新鲜的野菊,而聚香楼的窗台上,多了个小小的藤编摇篮,里面躺着个用彩布缝的藤娃玩偶,眉眼竟与画里的藤娃有几分像。
“再添些新故事进画里去?”胡商举着酒坛,笑着问藤生。
藤生望着画中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以及画外亮起的灯笼,点头道:“不急,日子还长着呢。你看这画里画外,咱们的故事,正一笔一笔往下写呢。”
夜风穿过藤架,带着冰雕的凉意、彩线的香气、琴声的余韵,还有新酿的酒香,在画里画外轻轻流淌。画中的藤叶又抽出了片新叶,画外的匠人正琢磨着要雕个藤网模样的冰屏风,一切都在生长,一切都在往更热闹、更温暖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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