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
鲍勃驾驶的重型卡车驶过一座钢铁大桥,发出沉闷的轰鸣。
“看!莫!”鲍勃粗壮的手指指向窗外,“那就是巴尔的摩港!”
莫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灰色的天空下,巨大的起重机林立。几艘漆着锈色油漆的货轮,停泊在浑浊的水面上。
一股工业废气和海水混合的味道,从半开的车窗灌了进来。
“看到了吗?那些码头!”鲍勃的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那里永远缺人!只要你有力气,不怕累,一天能挣两百美金!”
他转头看了一眼莫盖,咧嘴一笑。
“你这身板,虽然瘦了点,但干点搬运的活肯定没问题。去了先找工头,就说你是我鲍勃介绍来的!”
莫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谢谢你,鲍勃。”
“别客气!”鲍勃把卡车开下大桥,汇入一条宽阔但坑坑洼洼的马路,“除了码头,南边还有个罐头厂,味道不怎么好闻,但给的钱多,还管一顿午饭。”
卡车驶过一片低矮的砖房,墙壁上的涂鸦层层叠叠,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几个黑人青年靠在墙角,看到卡车驶过,投来审视的目光。
“这里是东区,有点乱,你最好别一个人来。”鲍勃提醒道,“找工作去西边的工业园,那里有很多工厂,汽车配件、机械加工什么的,总有你能干的活。”
鲍勃像个热情的导游,为莫盖规划着他的新生。
莫盖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
他的视线,却在飞快地扫过车窗外的一切。
“我这一趟的货,就要送到前面那个仓库。”鲍勃指着远处一个巨大的蓝色铁皮建筑,“到了那里,我就得卸货、交单,然后去睡个好觉了。”
卡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在一个路口停下。
“好了,莫。”鲍勃解开安全带,“我就送你到这了。前面那个路口左转,走上大概两公里,就是我说的那片工业园。祝你好运。”
他说着,从自己脏兮兮的钱包里,抽出两张二十美金的钞票,递给莫盖。
“拿着,去吃顿热的,再买身像样的衣服。”
莫盖看着那两张钞票。
他没有拒绝。
“谢谢。”莫盖接过钱,认真地对鲍勃说,“谢谢你,鲍勃。”
“嗨,没什么。”鲍勃摆了摆手,他喜欢这种感觉。
莫盖拉开车门,从高高的驾驶室跳了下去。
地面坚实。
“砰!”
沉重的车门关上。
鲍勃从车窗探出头。
“嘿,小子!在这好好干!”
他冲莫盖挥了挥手,然后挂上挡,踩下油门。
巨大的卡车发出一声轰鸣,拐进另一条路,朝着那个蓝色仓库开去。
莫盖站在原地,看着卡车远去。
直到卡车的红色尾灯,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世界,安静下来。
然后,城市真正的声音,涌进了莫盖的耳朵里。
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忽远忽近。
旁边小巷里,传来两个男人压低声音的争吵。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报纸和塑料袋,发出沙沙的声响。
刚才还对他笑的鲍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街角混混投来的不怀好意的打量。
这里,不是鲍勃口中那个遍地是机会的美国。
这里是弱肉强食的丛林。
莫盖把那四十美金塞进口袋,转身,走进一条狭窄的巷子。
巷子里堆满了垃圾桶,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确认四周无人。
他掏出手机。
开机。
屏幕亮起,一封加密邮件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
发件人:韩琳。
邮件没有正文。
只有一个附件。
附件的名字是:【李伟】。
莫盖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半秒。
然后,他按了下去。
文件开始下载。
进度条在屏幕上缓慢地移动着。
1%,2%,3%……
莫盖靠在墙上,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
他抬起头,看着巷子口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从现在开始,他是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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