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车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小城的轨道上，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夕阳的余晖将车厢内染上一层暖金色。但林小凡完全没心情欣赏，他像个被抽掉骨头的软泥怪，瘫在座位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小桌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场堪比终极boSS战视频通话的每一个细节。
星野夫人那优雅却锐利的目光，那平和却充满压迫感的语调，那句“就拜托你多费心了”……每一个画面、每一个音节都像慢镜头一样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带来一阵阵迟来的心悸和社死感。
“完了完了完了……”他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第一印象负分滚粗！你妈妈肯定觉得我是个结结巴巴、脑子不好、还拐带她家千金的无业游民宅男！”
坐在他旁边的星野雨正小口小口地喝着一瓶刚在车站买的草莓牛奶，闻言疑惑地转过头，嘴角还沾着一点粉色的奶渍：“嗯？为什么这么说？母亲大人……没有生气啊。”
“没生气才更可怕好吗！”林小凡激动地坐直身体，比划着，“那种级别的阿姨，喜怒不形于色！表面上对你笑眯眯，心里可能已经在盘算着怎么让我这个癞蛤蟆离你这只天鹅远一点了！说不定下一秒就一个电话打过来，派十个八个黑衣保镖把你直接绑回东京！”
星野雨被他夸张的动作和表情逗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凡……想象力好丰富。不会的啦。”她放下牛奶瓶，很认真地说，“母亲大人如果不同意，刚才就会直接说了。她不喜欢……浪费时间。”
“直接说？怎么说？”林小凡哭丧着脸，“难道会说‘林先生，请你立刻离开我女儿，这是三百万分手费’？不对，以你们家的水准，可能是三千万？还是三亿日元？！”
星野雨眨巴着大眼睛，似乎真的在思考这种可能性，然后摇了摇头：“母亲大人……不会那样做。她更可能说……‘这是三亿日元的游戏公司投资协议，请签了它然后离我女儿远点’？”
林小凡：“……”这有区别吗？！而且为什么连吐槽都这么精准地扎心？！
他再次瘫回座位，感觉人生一片灰暗。刚刚燃起一点“好像能留住她”的希望小火苗，瞬间被未来岳母（伪）那盆看不见底冰水浇得只剩一缕青烟。
就在他沉浸在自我否定的悲观的海洋里无法自拔时，星野雨放在小桌板上的手机突然又“叮咚”响了一声。
不是视频请求，是短信提示音。
两人同时看向手机。
发信人赫然还是【母上様】。
林小凡的心脏猛地一缩！来了来了！最终的审判来了！是支票还是保镖？！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住那块屏幕，仿佛那是什么死刑判决书。
星野雨倒是很镇定，拿起手机，解锁，点开短信。
短信内容不长，全是日文。
星野雨看着屏幕，安静了几秒钟，长长的睫毛垂下，看不清眼神。
林小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又开始冒汗。完了完了，肯定是严厉的警告！或者是勒令立即回国的最后通牒！他就知道！
就在他脑补出整整八十集豪门恩怨狗血剧时，星野雨忽然抬起头，把手机屏幕转向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如释重负、开心又有点微妙复杂的笑容。
“小凡，你看。”她的声音轻快，“母亲大人说……”
林小凡战战兢兢地看过去。屏幕上是一串他看不懂的日文字符，但下面，星野雨很贴心地在屏幕空白处用翻译软件手打出了中文翻译：
【母亲大人】：“手续的事情，按你们的计划进行即可。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联系管家。小雨，照顾好自己。开心就好。（笑脸表情）”
林小凡愣住了。
他反复看了三遍那短短几行字。
按计划进行？
可以联系管家？
照顾好自己？
开心就好？
就……这？！
没有警告！没有威胁！没有支票也没有保镖！甚至……连一句质疑或者详细的盘问都没有！就这么轻飘飘的……同意了？！甚至还带了个笑脸表情？！
这和他预想的狂风暴雨般的干涉完全不同！甚至和刚才视频里那种无形施压的感觉也截然不同！
“这……这就完了？”林小凡难以置信地指着手机，声音都在飘，“你妈妈她……真的同意了？什么都没多问？就……就‘开心就好’？”
“嗯！”星野雨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扩大，眼睛亮晶晶的，“我说了吧！母亲大人……很开明的！只要我开心，而且没有危险，她一般都不会干涉的！”她顿了顿，补充道，“父亲大人……就更不管这些了，他只会说‘嗯，钱够不够’。”
林小凡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巨大的、不真实的荒诞感和 relief（解脱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让他一时之间有点头晕目眩。
所以……他刚才那番丢人现眼的紧张和结巴，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人家家长根本就没打算为难他们！那句“拜托费心”可能真的就只是字面意思上的客气一下！
这就是顶级富豪的家庭教育吗？放任主义？快乐至上？
他忽然想起星野雨之前提过的，她父母常驻国外，对她采取“经济支持但放任管理”的态度。当时他还没太大感觉，现在才真切体会到这种“放任”能放到何种程度——连女儿可能要为了签证跟一个认识不到两周的外国穷小子“结婚”这种离谱事，都能用“开心就好”来概括！
这心也太大了吧？！还是说，在他们那个阶层看来，这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林小凡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一方面，最大的外部阻力似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应该狂喜才对；另一方面，这种过于轻易的“同意”，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一丝微妙的失落？
就好像你严阵以待准备迎接一场恶战，结果对方直接投降了，还给你点了份外卖说辛苦了……就挺懵的。
“太好了！”星野雨显然没他想那么多，她收回手机，看着那条短信，开心地晃了晃小腿，“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我们可以全力冲刺了！”她瞬间恢复了活力满满的状态，立刻又拿出她的清单App开始规划，“接下来重点就是等公证书，然后预约上海领馆的认证……”
林小凡看着她那副干劲十足、完全没被刚才插曲影响的样子，忽然觉得可能真是自己想太多了。也许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快乐就完事了？
他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不管怎么说，这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至少他们不需要一边忙着跑断腿，一边还要担心来自东京的降维打击了。
“对了，”星野雨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的光，“母亲大人说了……有困难可以找管家爷爷哦！”
她晃了晃手机：“那……我们去上海的车票和酒店……是不是也可以让管家爷爷订一下？他肯定知道哪家酒店离领馆最近最方便！而且……”她眨眨眼，“肯定比我们自己订的要好！”
林小凡：“……”刚才是谁觉得被用钱砸有点失落的？站出来！
好吧，他承认，这种“朴实无华且枯燥”的支援方式……真香！
“呃……那就……麻烦管家爷爷了？”他试探着说，感觉自己的节操正在一点点消失。
“包在我身上！”星野雨拍着胸脯，立刻开始低头给管家发信息，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林小凡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夜幕开始降临。车厢内的灯亮了，映照着星野雨专注的侧脸。
虽然过程充满了各种意想不到的惊吓和转折，但结果似乎是好的。最大的潜在障碍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清除了，接下来的路虽然依旧艰难时间紧迫，但至少只需要他们两个人并肩去闯了。
只是……“开心就好”吗？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因为解决了又一个难题而眉飞色舞的女孩。
让她留下来，真的会让她一直开心吗？
这个念头悄然浮现，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埋进了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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