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得让人头晕。
林小凡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惨白的天花板。他试图动弹，却发现全身像是被灌了铅，只有手指能微微颤动。
小凡！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哽咽。林母李秀兰的脸庞出现在视野里，双眼红肿，面色憔悴。她颤抖着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林小凡的手。
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
林小凡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左腿被打上厚厚的石膏高高吊起。
我...这是...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林建国站在妻子身后，这个一向严肃的男人此刻眼中也闪着泪光：你个傻小子，总算是醒过来了。
医生很快赶来，为林小凡做了初步检查。能醒过来就是好事，医生一边记录一边说，昏迷了三个月，我们还担心...
三个月？林小凡震惊地重复。
记忆像是破碎的玻璃，他努力想要拼凑，却只记得自己骑着电动车去取游戏新装备的路上，一辆闯红灯的轿车...
你出了车祸，林母抹着眼泪说，颅脑损伤，医生说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
林小凡怔怔地看着父母，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小雨呢？他问道，星野雨在哪里？
林父林母对视一眼，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林母轻声问。
星野雨啊！我老婆！林小凡激动地想坐起来，却被身上的管子牵制住，她在哪？有没有受伤？
医生皱起眉头，对林父林母说：可能是脑损伤导致的记忆混乱，这种情况在长期昏迷的患者中并不少见。
什么记忆混乱？林小凡几乎是在嘶吼，小雨是我妻子！我们结婚了！她还怀了我们的孩子！
林母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小凡，你从来没有结过婚啊。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林小凡疯狂地摇头，不顾身上的疼痛挣扎着：不可能！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她是从日本来的，是个cosplayer，中文说得不太好...
他描述着星野雨的样貌、她的口音、她的喜好，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他们一起打游戏，一起做饭，一起去日本见她的家人...这些记忆如此真实，怎么可能是梦？
小凡，听妈妈说，林母握紧他的手，你一直是一个人住。那天你是去取游戏装备的路上出的车祸，哪来的日本女朋友？
林父叹了口气，从床头柜拿起一面小镜子递给林小凡：你看看自己。
镜子里是一张苍白消瘦的脸，胡子拉碴，眼角还有未愈的伤疤。最重要的是，这张脸看起来如此年轻，完全不是他记忆中与星野雨相处一年后的模样。
不...这不可能...林小凡的手开始发抖。
护士为他注射了镇静剂，在药效发作前，他死死抓住母亲的手：妈，你告诉我，我们家的次卧是不是改成了她的衣帽间？客厅电视柜上是不是放着我们的相册？
林母哭着摇头：次卧一直都是你的游戏室啊小凡。电视柜上只放着你小时候的照片。
药物开始起作用，林小凡的意识逐渐模糊。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又看见了星野雨的笑容，听见她用带着口音的中文叫他小凡老公。
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父母趴在床边小憩。林小凡静静地躺着，不敢动弹，生怕惊醒了这片刻的宁静。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银白的光斑。他努力回想所谓的，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星野雨第一次敲门问路时穿的黑色蕾丝裙，她做的第一顿咖喱饭的味道，他们在游戏里并肩作战的默契，迪士尼乐园的烟花下单膝跪地的瞬间...
如此真实，怎么可能是梦？
可是父母的反应，镜中年轻的自己，还有这具重伤的身体，都在提醒他那些可能真的只是一场幻影。
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如果那真的只是一场梦，他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小雨...他轻声呼唤，奢望着能有人回应。
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响。
第二天，林小凡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他配合医生做各种检查，回答各种问题，但绝口不再提起星野雨。
心理医生告诉他，长期昏迷的患者有时会产生极其真实的梦境，这是大脑在无意识状态下的自我保护机制。
你的梦境如此详细，可能是因为你潜意识里渴望改变单调的生活。心理医生分析道，那个叫星野雨的女孩，可能融合了你理想伴侣的所有特质。
林小凡沉默地听着，不置可否。
出院那天，父母陪他回到了他独居的小屋。推开门的瞬间，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屋子里的一切都和他中完全不同。没有星野雨的cos服，没有双人电竞桌椅，没有电视柜上的相册，更没有那件可爱的柴犬围裙。一切都保持着他出事前的样子：杂乱的衣服堆在沙发上，泡面盒堆在茶几上，游戏机散落一地。
看吧，小凡，林母轻声说，一直都是你一个人住。
林小凡艰难地挪动着拐杖，走进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他打开次卧的门，里面是他的游戏设备和收藏品，根本不是谁的衣帽间。
我帮你请了假，工作室那边说让你好好休养，不着急回去。林父说。
工作室？林小凡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是啊，你不是一直在做游戏代练吗？
在他的里，他的工作室已经发展成了小有规模的公司。但现实中，他依然只是个单打独斗的游戏代练。
那一刻，林小凡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那些幸福的日日夜夜，那个他深爱的女孩，都只是他昏迷中的一场梦。
父母帮他整理好屋子，留下足够的食物和药物后离开了。林小凡独自坐在电脑前，打开了《天命之境》。
登录界面弹出，他习惯性地输入了的账号密码。令他震惊的是，系统提示密码错误。
他试了几次都不对，最后只好通过邮箱重置密码。登录成功后，他发现自己的好友列表里根本没有这个角色。
颤抖着手，他在搜索栏输入，结果显示该角色不存在。
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了。
林小凡瘫坐在椅子上，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他翻遍电脑里的每一个文件夹，找遍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任何星野雨存在过的证据。
没有合照，没有她留下的物品，没有她直播的记录，甚至连她最爱用的那款洗发水的味道都没有。
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结论：那真的只是一场梦，一场长达一年、细节丰富到令人心碎的梦。
夜幕降临时，林小凡依然呆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他和星野雨最常玩的游戏，但此刻只觉得陌生而冰冷。
他关掉游戏，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星野雨。
搜索结果寥寥无几，大多是日本同名人士的无关信息。没有cosplayer星野雨，没有那个在社交媒体上有28.6万粉丝的地雷系女孩。
最终，他点开了自己的相册。里面只有他独自一人的照片，或是与父母、朋友的合影。没有星野雨，没有婚礼，没有日本之旅，没有那些他以为真实存在过的幸福瞬间。
林小凡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落。
原来，幸福真的只是一场梦。
而现在，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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