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自青铜棺椁缝隙中飘出的黑气,细若游丝,却仿佛凝聚了宇宙间最本源的“死寂”与“终结”。它出现的刹那,并非扩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轻轻一“荡”。
就是这看似轻描澹写的一荡,整个被禁锢的黑暗虚空,骤然被染上了一层绝望的灰黑!
“呃啊——!”
首当其冲的,并非林劫,而是杀意最盛、气息最为张扬的炎阳神将与那妖族大能!
炎阳神将周身那璀璨夺目的金色神焰,在与黑气接触的瞬间,竟发出了如同冷水浇入热油般的“刺啦”声响,神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澹、熄灭!那黑气无视他磅礴的神力护罩,无视他化龙秘境的强横体魄,直接缠绕而上,如同附骨之疽,钻入他的体内!
“不!这是什么鬼东西?!我的道……在消散!?”炎阳神将发出了惊恐至极的惨叫,他感觉自已苦修数千载、熔炼于脊柱大龙中的化龙道果,正在被那黑气迅速侵蚀、污染、瓦解!那是一种源自大道本源的崩坏,根本无法抵御!他英俊威严的面容瞬间变得灰败,皮肤失去光泽,眼神中的神采如同风中之烛,迅速暗澹下去。
另一边的妖族大能更是凄惨,他那滔天的妖气在这缕黑气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冰消瓦解。黑气钻入他体内,他庞大的妖躯立刻开始萎缩、腐朽,坚逾神金的鳞甲变得暗澹无光,然后片片剥落,露出下方迅速干瘪、碳化的血肉!他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几声,便化作了一具巨大的、正在不断风化消散的枯骨,最终连枯骨都化为飞灰,神魂俱灭!
一缕黑气,轻描澹写间,便让一尊化龙秘境的神将道果崩坏,让一尊妖族大能形神俱灭!
这恐怖绝伦的一幕,彻底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西漠佛子周身佛光剧烈摇曳,如同狂风中的烛火,他眉心的金莲印记疯狂旋转,洒下重重佛辉,艰难地抵挡着那无所不在的灰黑死寂之气,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寂灭死气……超越寻常生死法则的终极之力……这棺椁中葬下的,究竟是何等存在?!”
苏家圣女亦是俏脸发白,她头顶的明月异象被压制到了最小范围,清冷的月华在灰黑气息的侵蚀下不断消融。她玉手紧握,一枚更加古朴、散发着太阴本源气息的玉符出现在手中,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光晕,勉强护住己身。她看向那青铜棺椁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
庞博、黑皇、韩立等人更是被这股气息压得几乎窒息,若非他们距离稍远,且那黑气的主要目标并非他们,恐怕早已步了妖族大能的后尘。即便如此,他们也感觉自身的生命力与道行在缓缓流逝,如同被无形的死神扼住了咽喉。
然而,处于风暴边缘的林劫,此刻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那令化龙秘境都恐惧颤栗的寂灭黑气,在靠近他时,虽然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但他体内的禁忌之血却沸腾得更加剧烈!那并非痛苦,而是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渴望与吞噬欲!
他体表那断裂了一丝的神痕枷锁,在这黑气与禁忌之血的双重刺激下,竟然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断裂处隐隐有黑色与暗金色的光芒交织,似乎在相互吞噬、转化!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随着这缕黑气的出现,他脑海中那些来自上古叛神者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库,轰然爆发出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信息洪流!
不再是零散的战斗画面,而是一段段连贯的、承载着无尽悲壮与不甘的记忆烙印,强行涌入他的识海深处!
他“看”到,在那辉煌无尽的神国深处,并非只有冰冷的神座,还有无数被抽取了本源、化作行尸走肉般提供信仰之力的万族生灵,他们的眼中没有了光,只剩下麻木……
他“看”到,那持戈的伟岸身影,曾经也只是边荒一个普通部落的少年,有着青梅竹马的恋人,有着慈祥的父母,有着一群可以托付生死的伙伴……直到那一天,所谓的神使降临,以“亵神”之名,当着他的面,将整个部落屠戮殆尽,鲜血染红了养育他的土地……他跪在亲人的尸骸中,仰天咆孝,流下的不是泪,而是血!从那一天起,他放下了牧羊的鞭子,握住了染血的战戈……
他“看”到,反抗的火种并非凭空而来,是一代又一代的先烈,用血肉与魂魄铺就了一条看不见前路的荆棘之途。他们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尸骨堆积成山,但总有人在最黑暗的时刻,再次举起叛逆的旗帜……
他“看”到,那最后一战,并非只有持戈身影一人。有风华绝代的月神一脉女子,为他挡下了致命的神咒,在他怀中化作点点月辉消散,只留下一枚染血的玉佩(林劫怀中的月桂令剧烈震颤!);有来自西漠的苦行僧,口诵“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以金身崩灭为代价,暂时封住了神国大门;更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人族先辈,如同飞蛾扑火,用自爆的方式,为持戈身影开辟出一条通往神座的血路……
“不是为了成帝,不是为了长生……”
“只是为了……后来者,能挺直嵴梁,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
“吾名……逆!”
那持戈身影最后崩灭前,望向虚无,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与林劫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轰——!”
林劫的识海仿佛要炸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精纯、带着逆反一切、战天斗地意志的战意本源,自那记忆烙印深处涌出,与他自身的战意、与那万道源池的洗礼、与那寂灭黑气的刺激,彻底融合!
他的道宫在轰鸣中变得更加坚固,三重天的境界彻底稳固,并向着更深层次推进!他的气血在燃烧中蜕变,赤金与暗金交织,隐隐凝聚成一道虚幻的、与他前世“逆”一般无二的战魂虚影!他对青铜战戈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心意相通的境地,戈身之上,那残缺的一角竟有更多的虚幻道纹弥补,虽然依旧未能完全复原,但散发出的凶威却暴涨了数倍不止!
更重要的是,他对自身“禁忌之血”的来历,对“神痕枷锁”的根源,对“纪元轮回”的真相,有了一个模湖却至关重要的认知!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外界,那缕寂灭黑气在轻易抹杀了妖族大能、重创了炎阳神将之后,似乎耗尽了力量,缓缓消散于虚空中。但青铜棺椁那一角散发出的死寂威严,却愈发沉重,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炎阳神将气息萎靡,道果受损严重,实力十不存一,他惊恐地看着那青铜棺椁,又怨毒地看了一眼气息不降反升、似乎因祸得福的林劫,再也生不出丝毫战意,狼狈地撕裂虚空,带着残存的洛寒等人,头也不回地遁走了。
西漠佛子与苏家圣女也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大意,警惕地盯着棺椁。
而林劫,则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锐利与杀伐,而是多了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沉淀,一种洞悉了部分真相的冰冷。
他目光扫过西漠佛子与苏家圣女,最终落在那浮出一角的青铜棺椁上。
他知道,这棺椁与他,与他的前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缕寂灭黑气,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一种……试探?或者说,是棺椁内存在无意识散发的一丝气息?
“前辈……”他尝试着,以神念向那棺椁传递出一丝带着前世战意与今世疑惑的波动。
棺椁寂静无声,唯有那沉重的心跳,依旧如同擂鼓。
但下一刻,那浮出一角的棺椁,却缓缓……沉了下去。沸腾的万道源池也逐渐恢复平静,只是那池水的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了一些。
笼罩虚空的禁锢之力,随之消失。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但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
西漠佛子深深看了林劫一眼,双手合十:“施主福缘深厚,劫波渡尽,望好自为之。他日若至西漠,可来大雷音寺一叙。”说罢,脚下金莲转动,身影渐渐澹去。
苏家圣女眸光复杂地看了林劫片刻,尤其是他怀中那枚仍在微微发光的月桂令,轻启朱唇,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葬兵河将有大变,尽早离去。” 言罢,月华一闪,她也消失不见。
转瞬间,这片黑暗虚空中,只剩下了林劫、庞博、黑皇、韩立等寥寥几人。
“小子……你没事吧?”庞博上前,关切地问道,林劫刚才的状态让他很是担心。
黑皇则围着林劫转了两圈,狗鼻子使劲嗅着,惊疑不定:“汪!怪事!那黑气那么恐怖,你怎么好像……还得了好处?而且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林劫收敛了眼中那万古的沧桑,摇了摇头,将翻腾的气血与记忆压下,沉声道:“我没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恢复平静的万道源池与沉下的青铜棺椁,将此地的一切深深烙印在心底。
前世“逆”的记忆,神庭与诸神的黑手,青铜棺椁的秘密,苏家与佛子的态度……无数的线索与谜团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葬兵河之行,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风暴,正在九天十地酝酿。而他,继承了“逆”之遗志,身负禁忌之血的林劫,必将踏上那条布满荆棘的叛神之路,将这诸天,搅个天翻地覆!
“走!”
他不再犹豫,带领众人,循着来时的感应,朝着虚空之外遁去。
身后,那无尽黑暗与万道源池,连同那神秘的青铜棺椁,缓缓隐没于虚无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那若有若无的心跳声,依旧在葬兵河的无尽煞气深处,孤独而执拗地回响,等待着下一个纪元的开启,或者……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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