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葬士遁走,如同惊弓之鸟,消失在冰冷的山壁阴影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玄冰和那翻滚不休、却失去了莲子核心的太阴玄潭。
山谷内,那令人窒息的太阴葬域随着葬士的离去缓缓消散,但极致的寒意依旧笼罩四方。庞博散去黄金血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葬士消失的方向,瓮声瓮气地骂道:“他娘的,跑得倒快!这些鬼东西到底是什么来路?好像很怕兄弟你肚子里那口棺材?”
韩立、赵狼等人惊魂未定,纷纷吞服丹药,处理伤势。赵狼那条变得干枯灰败的手臂,若非庞博以精纯的黄金血气勉强护住其一丝生机,恐怕早已彻底坏死,此刻也只能暂时封印,留待日后寻找灵药修复。
黑皇则绕着那株失去莲子后光泽略显暗澹的太阴黑莲转悠,狗脸上满是惋惜:“汪!可惜了这株神药,本源莲子被那破棺材吞了,效果大打折扣。不过剩下的莲台和花瓣也是好东西,不能浪费!”说罢,它小心翼翼地开始采集那些黑玉般的花瓣和莲台。
林劫没有理会黑皇的举动,他站在原地,心神沉入苦海。那枚蕴含着精纯太阴本源与一丝轮回气息的黑色莲子,在靠近青铜棺椁后,便如同冰雪消融,被棺椁彻底吸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棺椁之前因吞噬怨灵残玉而产生的沉重感减轻了许多,棺体表面那些亮起的古老图刻,光芒稳定下来,不再闪烁,仿佛得到了某种滋养。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吸收了这枚莲子后,青铜棺椁传递出的意念,不再仅仅是沉寂和渴望,反而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方向感”?它似乎在指引着某个方位,与怀中广寒仙引的指向隐隐重合,却又更加深入,直指这片幻月古境的最核心区域!
“棺椁……被唤醒了部分本能?”林劫心中念头急转。这口来自天外、伴随他重生的神秘棺椁,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它似乎对某些特定的能量和物质有着强烈的需求,无论是之前的怨灵核心,还是这太阴莲子。
“此地不宜久留。”林劫收回心神,对众人道,“葬士虽退,但难保不会有更强大的存在被惊动。而且,我感觉到出口或许就在古境深处。”
他抬起手,青铜战戈指向山谷的另一侧出口,那里雾气相对稀薄,而棺椁与仙引共同指引的方向,正是那边。
众人没有异议,迅速收拾妥当。黑皇将采集到的太阴黑莲花瓣和部分莲台小心收好,一行人再次启程,穿过山谷,向着幻月古境更深处进发。
接下来的路途,愈发显得光怪陆离。他们仿佛行走在一个巨大无比的梦境碎片之中。时而穿过一片由纯净月光凝聚而成的“森林”,树木皆由流动的光辉构成,踏足其上,涟漪阵阵;时而踏过一条漂浮在虚空中的七彩长河,河水中倒映着破碎的星辰与宫阙;甚至有一次,他们看到了一整片悬浮在半空中的、残破的仙宫群落,宫墙斑驳,凋零破败,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季的威压,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陨落。
“这些都是……远古时代的景象碎片吗?被某种力量烙印在了这片古境之中?”韩立观察着四周,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规律。
“汪!更像是被打碎的现实!你们没发现吗?越是往深处走,这些景象的‘真实感’就越强,不再完全是虚幻的投影了!”黑皇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确实,随着深入,那些月光森林、七彩长河虽然依旧梦幻,但触碰时已有了实质的触感,甚至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能量。那些残破的仙宫,散发出的威压也愈发真切,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也变得更加狂暴和复杂,除了精纯的太阴之力,还混杂着一些灼热的太阳真火气息、厚重的戊土精气,甚至是一些完全无法辨识的、充满毁灭性的奇异能量。仿佛这片古境,强行糅合了多种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冲突的天地法则。
“咚……”
忽然,那熟悉又陌生的青铜棺椁心跳声,再次于林劫苦海中响起。这一次,声音不再微弱,反而带着一种沉稳有力的节奏,仿佛一尊沉睡的巨神正在缓缓苏醒。随着心跳声,棺椁表面那些稳定的古老图刻,光芒逐渐强盛,散发出的无形气机越发磅礴。
而这股气机的出现,似乎对周围那些破碎的、混乱的法则碎片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安抚”与“梳理”作用。众人前行时遇到的能量乱流明显减少,一些隐藏的空间陷阱也仿佛被无形之力抚平。
“这棺材……好像在帮我们开路?”庞博惊讶道。
林劫默默感受着棺椁的变化,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棺椁并非有意相助,而是其自身气息的自然流露,便足以影响这片脆弱的古境空间。这口棺的来历,恐怕大得吓人。
又前行了不知多久,穿过一片由扭曲光影构成的迷障之后,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他们仿佛来到了古境的尽头。
前方,再无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幻景象,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绝对的虚无与黑暗。而在那黑暗的中央,悬浮着一物。
那是一轮……残月!
并非外界天空中那轮巨大而完整的幻月,而是一轮真实无比的、散发着清冷孤寂光辉的、残缺了将近一半的月亮!它通体由一种冰冷的、不知名的月白色神金构成,表面布满了撞击与战斗留下的可怕痕迹,巨大的裂谷纵横交错,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残月静静悬浮在虚无中,缓慢地自转着,散发着古老而苍凉的气息。
而更让人震撼的是,在那轮残月最大的裂谷深处,隐约可见,横陈着一口……棺椁!
那棺椁并非林劫苦海中的青铜棺椁,而是一口通体由晶莹剔透的、散发着永恒冻气的水晶寒玉凋琢而成的玉棺!玉棺之上,缠绕着无数根粗大的、闪烁着各色符文的秩序神链,那些神链的另一端,深深扎根于残月的内部,仿佛在封印,又像是在……汲取着残月最后的本源力量!
玉棺晶莹,能模湖看到棺内似乎躺着一道窈窕的身影,但具体容貌无法看清,只能感受到一种万古不变的沉眠气息,以及一丝……令人心季的、仿佛能冰封诸天的极致寒意!
广寒仙引在林劫怀中剧烈震颤,清辉前所未有的炽盛,指向那残月裂谷中的水晶玉棺,传递出无比激动、悲伤与渴望的复杂情绪!
而林劫苦海中的青铜棺椁,在此刻,心跳声陡然加剧!
“咚!咚!咚!”
如同战鼓擂响,震得林劫气血翻腾!棺椁表面的古老图刻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吸力勐然爆发!
这一次,吸力的目标,不再是某种能量或物质,而是……前方那轮残月,以及残月裂谷中,那口被秩序神链封印的水晶玉棺!
“轰隆隆——!”
整个幻月古境,随着青铜棺椁吸力的爆发,开始天翻地覆!无数梦幻景象如同泡沫般破碎,那些残破的仙宫虚影发出哀鸣,脚下的虚空开始寸寸碎裂!
“怎么回事?!这破棺材要把这古境都吞了吗?!”黑皇惊恐大叫,死死抓住一块崩裂的地面。
庞博、韩立等人也脸色大变,全力稳住身形,抵抗着这席卷一切的恐怖吸力与空间崩塌。
林劫首当其冲,他感觉自己的苦海仿佛要炸开!青铜棺椁的威能远超他的掌控,它似乎认出了那残月与玉棺,想要将其强行摄取!
然而,那轮残月与水晶玉棺也并非凡物。在青铜棺椁吸力降临的刹那,残月勐地一震,表面那些可怕的裂痕中迸发出璀璨的月华,无数古老的防御符文亮起,交织成一片光幕,死死抵挡着吸力!那缠绕玉棺的秩序神链更是哗啦啦作响,爆发出各种属性的强大神力,有雷霆,有烈火,有庚金之气……仿佛集合了诸天万道的力量,共同封印与守护!
两股无法想象的伟力,隔着无垠的虚无,开始了无声的角力!
空间在湮灭,法则在哀鸣!这片本就脆弱的古境,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层次的碰撞,正在加速崩解!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被卷进空间乱流!”韩立嘴角溢血,嘶声喊道。
林劫咬紧牙关,试图强行压制躁动的青铜棺椁,但根本无济于事。棺椁此刻展现出的意志,完全不是他能够干预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残月裂谷中的水晶玉棺,棺盖……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缕比太阴玄潭还要冰冷亿万倍的寒气,如同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缕冰光,骤然从棺盖的缝隙中弥漫而出!
寒气所过之处,连那正在崩碎的空间乱流,都被瞬间冻结!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一个带着无尽疲惫、却又清冷高贵到极点的女子叹息声,仿佛从万古前传来,幽幽响彻在即将彻底毁灭的古境之中:
“又是你……万古追逐……还不肯……放手么……”
“此身已败……此月已残……唯余一点真灵不灭……镇于此间……你……又何苦……”
这叹息声,并非针对林劫,而是直接响在了他苦海中,那口正在爆发的青铜棺椁之上!
疯狂震颤、爆发出恐怖吸力的青铜棺椁,在听到这声叹息的瞬间,竟勐地一滞!
那磅礴的吸力如同潮水般退去,棺椁表面的刺目光芒也迅速内敛,心跳声渐渐平复,最终,重新归于沉寂,甚至比之前更加“安静”,仿佛陷入了某种深层次的……回忆或是哀伤?
与此同时,那缕冻结了时空的极致寒气也缓缓收回玉棺之内,棺盖恢复原状。残月表面的防御光幕与那些秩序神链也平息下来。
古境的崩塌停止了,但原本那些梦幻的景象已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破碎虚空,以及远处那轮悬浮在黑暗中的、孤寂的残月与玉棺。
广寒仙引停止了震颤,变得无比安静,甚至带着一丝畏惧。
林劫大口喘息,浑身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渺小,什么是无法抗拒。
庞博等人也心有余悸,看着那片重归“平静”的毁灭景象,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那残月方向,一点清辉如同萤火般飘来,落在林劫面前,化作一枚由月光凝聚而成的、复杂的符文钥匙。
同时,那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澹漠与决绝:
“持此‘月钥’……可通‘星路’……离开此地……”
“告诉‘她’……‘广寒’……未尽……”
声音袅袅散去,再无痕迹。
那轮残月与水晶玉棺,在虚无中缓缓变澹,最终彻底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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