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计划的宏大蓝图如同投入全球生物科技深水区的战略核潜艇,悄然改变了“星火”与“奥丁”之间僵持的棋局。东南亚创新中心的建立、与中东主权基金的深入接洽、拉美开放联盟的倡议,以及“星火学者”计划的公布,如同数支从侧翼包抄的奇兵,让“奥丁资本”及其背后的华盛顿政治势力感受到了一种战略上的被动与不安。他们意识到,仅仅依靠学术抹黑、规则壁垒和传统市场的压制,已无法阻挡“星火”生态的扩张步伐。
于是,在短暂的蛰伏与评估之后,一张更冰冷、也更致命的牌,被缓缓推上了赌桌。这一次,攻击的焦点不再是技术本身的安全性,而是指向了支撑所有尖端生物技术研发的、更为基础的命脉——关键战略原材料与核心设备供应链。
华盛顿,国会山某间不对外开放的听证室内。一场由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下属“新兴技术与国家安全小组”召开的闭门吹风会正在进行。出席者包括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官员、中央情报局(cIA)技术分析部门主管,以及数位与国防工业复合体关系密切的国会议员。会议的主题是:“评估新兴生物技术对国家安全构成的供应链脆弱性”。
会议结束后不久,一份措辞强硬的、由两党重量级议员联名提出的《2024年生物防御与关键技术供应链安全法案》 草案摘要,被“影子”小组通过特殊渠道获取,并第一时间呈送到了陈长生面前。
草案核心内容触目惊心:该法案要求,“任何用于开发、制造可被用于潜在生物武器或大规模健康监测相关技术的关键生物材料、特殊化学试剂、高端生物反应器及核心零部件”,若其最终用户或其供应链“可能受外国政府、特别是被认定为战略竞争对手的国家之影响或控制”,必须获得由国防部、商务部、国土安全部联合组成的“跨部门关键技术审查委员会”的特许批准,方可出口或再出口。 草案后附有一份长达数百页的、涵盖范围极其广泛的“受关注关键技术及材料清单”,其中不仅包括用于基因编辑的特定酶、合成特定dNA序列的化学原料,更赫然包括了“用于超高灵敏度荧光检测的特定稀土掺杂纳米材料及其核心制备工艺设备”——这正是“苍穹”项目(量子点编码)不可或缺,且目前全球供应高度集中于少数几家西方公司的核心原材料!
几乎与此同时,欧盟在美国的强烈“建议”下,也开始重新审视其《两用物项出口管制条例》,有意将类似材料和技术纳入扩大化的管控范围。日本、澳大利亚等盟友也表现出跟进意向。
“老板,‘奥丁’这是要釜底抽薪!”林凡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们通过‘天穹’系统模拟了法案若通过的影响。‘苍穹’项目将至少延期两年以上!我们在合成生物学、dNA数据存储等前沿方向的探索将严重受阻!更重要的是,这会向全球市场释放一个极端危险的信号——‘星火’的技术建立在沙堆上,随时可能被断供!我们的所有合作伙伴、投资者信心都将遭受毁灭性打击!”
指挥中心内,空气凝固。所有人都清楚,这已不是商业竞争,而是上升到大国科技战层面的极限施压。对手不再攻击你的产品,而是直接要扼住你技术进化的喉咙。
陈长生坐在巨大的指挥屏前,屏幕上正显示着那份“受关注清单”的高亮部分,以及全球相关原材料和设备的供应链地图,其中几个关键节点被标成了刺眼的红色。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比面对学术污蔑时更加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他们终于亮出了最后的底牌。”陈长生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洞察本质的冰冷,“用‘国家安全’这面无可辩驳的大旗,来行科技封锁之实。很聪明,也很无赖。”
“我们是否要通过外交渠道、游说集团进行反击?或者加快寻找替代供应商?”林凡急切地问。
“外交斡旋需要时间,且主动权在对方手中。替代供应商?”陈长生微微摇头,“清单上的这些材料和技术,是西方数十年积累的产业壁垒,短期无法替代。他们敢拿出来,就是算准了我们短期内无解。”
“那我们就坐以待毙?”一位年轻的高管忍不住失声。
陈长生没有回答,他身体微微后靠,目光投向指挥屏的另一侧,那里显示着“深蓝”情报局的一个绝密档案图标,标签是“方舟”。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最终,他伸手,在面前的加密控制台上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指令,并进行了三重生物特征验证。
屏幕切换,出现了一个极度简洁的界面,只有一个文件名:《project Aegis - phase 1 Summary (绝密)》。Aegis,古希腊神话中的“宙斯之盾”。
“三个月前,‘前沿探索院’‘河图’项目组,在进行AI驱动新靶点挖掘时,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陈长生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中心里回荡,不高,却每个字都敲打在人心上,“他们训练的一个特殊AI模型,在分析海量病毒基因组和宿主免疫互作数据时,展现出了一项……令人意外的‘副产物’能力。”
他点开文件,屏幕上出现了复杂的生物信息学分析流程图和一系列令人费解的蛋白结构模拟动态图。
“这个模型,可以以前所未有的精度,识别出经过人工定向进化或基因工程改造的病毒、细菌序列中,那些 ‘非自然进化痕迹’ 。” 陈长生的目光扫过众人震惊的脸,“简单说,它像一个极度敏锐的‘法医’,能判断一段致病微生物的基因,是自然演化的结果,还是……来自某个实验室的‘作品’。其判断准确率,在已知的、有限的测试样本中,达到99.97%。”
指挥中心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个信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生物安全这个全球最高级别的敏感领域,“星火”掌握了一项可能具有战略威慑性质的技术!这不再是商业技术,而是可能颠覆生物军控、疫情溯源、乃至全球生物安全态势的“大杀器”!
“这项技术,目前还处于高度机密的研究验证阶段,我们称之为‘宙斯盾’项目。”陈长生关闭了文件,界面恢复,“它不成熟,有局限,但其潜在的战略价值,不可估量。”
他站起身,走到世界地图前,背对众人,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奥丁’和华盛顿想用‘国家安全’和‘供应链’卡我们的脖子。那我们就用一张更大的、关乎全人类‘生物安全’的牌,来跟他们对话。”
“林凡,”陈长生转身,指令清晰,“执行‘深蓝’预案终极响应,代号‘回响’。”
“第一, 以我私人名义,起草一封密信,通过何世礼先生提供的最高层级、绝对可靠的渠道,分别递交给华盛顿、布鲁塞尔、伦敦、莫斯科的最高决策圈核心智囊人物。信件内容只谈一件事:我们注意到全球在防范生物安全风险、特别是识别‘实验室起源’生物事件方面,面临巨大技术挑战。‘星海’在AI辅助的基因序列‘非自然痕迹’分析方面,取得了一些探索性、不成熟的初步进展,愿意在严格的多边框架和科学家监督下,为建立一个更透明、更可信的全球生物安全监测与预警网络,贡献初步的技术思路和验证性工具。措辞要谦逊、务实,突出‘探索性’和‘贡献’。”
“第二, 同步地,在严格保密的前提下,将‘宙斯盾’项目的非核心、但足以证明其原理可行性的、经过脱敏处理的验证数据和技术白皮书,通过学术渠道,秘密递送给世界卫生组织(who)下属的‘突发卫生事件规划’技术咨询小组、以及‘生物武器公约’缔约国会议专家组的几位以公正严谨着称的首席科学家。”
“第三, 让我们在欧洲和北美的顶级合作科学家(必须是绝对可靠、有巨大声望的),在适当的、小范围的学术闭门会议上,‘偶然’地提及AI在识别基因编辑痕迹方面的‘有趣可能性’和‘巨大挑战’,为后续可能的信息释放做铺垫。”
“第四, 对华盛顿的制裁草案,我们不做公开激烈回应。只由法务部门提交一份技术性评论,指出其可能对全球传染病监测、新药研发合作造成的‘意外负面影响’。同时,让我们的说客,在国会山低调地传递一个信息:在生物安全这个关乎全人类命运的领域,技术的封闭与对抗,只会增加所有人的风险;而开放与合作,才是应对未知威胁的唯一正途。”
这一系列指令,看似柔软,实则绵里藏针,杀机四伏。陈长生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将议题从“供应链安全”这个美国的优势领域,强行拉升到了“全球生物安全”这个更高、也更无解的维度。他用一项足以让任何国家都无法忽视的潜在战略技术,含蓄地告诉对手:你可以断我的原材料,但我手里,可能握着识别下一次“实验室泄露”或“生物恐怖袭击”的关键钥匙。你想玩“国家安全”的零和游戏?那我就把游戏升级到“人类生存安全”的层面,看谁更输不起。
林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随即化为难以言喻的激动。老板这是在……以技术实力为后盾,进行一场顶级的地缘政治和心理博弈!用一项尚未完全成熟,但潜力恐怖的技术,构建无形的战略威慑,迫使对手在更严厉的制裁前投鼠忌器!
“记住,”陈长生最后强调,目光如炬,“‘宙斯盾’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也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威慑。我们不要用它来攻击,我们要用它来……构建一个让所有人都不敢轻易掀桌子的新平衡。”
命令下达,无形的波纹以北京为中心,迅速向全球各个权力中枢扩散而去。
几天后,华盛顿,那场关于供应链安全法案的辩论,在参议院内部出现了微妙的分歧。一部分议员坚持强硬立场,另一部分则开始担忧法案可能“损害美国在生物安全领域的领导地位”和“阻碍与国际社会在疫情防范上的合作”。与此同时,who和“生物武器公约”组织内部,关于“发展新一代生物事件溯源技术”的讨论悄然升温……
一场针对“星火”的致命供应链绞杀,在另一张更具分量、更关乎人类共同恐惧的王牌隐约浮现的阴影下,悄然陷入了僵局与犹豫。
终极威慑,已然发出。而手握这张王牌的人,依旧平静地坐在指挥中心,仿佛只是下了一步闲棋。
但全球棋局上的气压,已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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