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炎城,十年一度的“天宝阁”拍卖会,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苍州这锅滚油里。空气里那股子柳家粮仓烧焦的糊味还没散尽,又被天宝阁飘出的龙涎香、脂粉香、还有铜钱锈混在一起的怪味儿搅和得更加浑浊。街上的人流稠得像下饺子,车马塞得水泄不通,马鞭抽得啪啪响,车夫的叫骂声、商贩的吆喝声、还有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公子小姐的嬉笑声,吵得人脑仁疼。
劫殿深处,那股子万年不变的尸骨腐朽味和地煞阴寒,被石破岳带回来的消息冲淡了些许。
“劫主!”石破岳单膝跪在祭坛下,虬结的肌肉上还沾着白河坞的烟灰和干涸的血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天宝阁的‘十年拍’!压轴的是‘凝魂玉’!那玩意儿……能定神魂!稳心魄!对咱们……”
他话没说完,但那双铜铃大眼里闪烁的凶光,已经说明了一切。劫殿上下,哪个不是被煞气侵蚀、被魔碑影响,神魂不稳,心魔丛生?这凝魂玉,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祭坛上,林烬缓缓睁开眼。青铜鬼面下,暗红的瞳孔深处,两点针尖般的漆黑微微转动。凝魂玉?定神魂?稳心魄?听起来……像是能压制魔碑反噬、安抚劫灭魔元躁动的良药。但……天宝阁?柳家的地盘?十年拍?这时间点……未免太巧了。
陷阱?还是……机会?
“柳沧溟……也会去?”嘶哑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情绪。
“肯定去!”石破岳瓮声道,“柳家是苍州魁首,这种场合,他不到场才怪!听说……南宫家那贱人也会跟着!”
南宫清漪?
林烬覆盖魔纹的手指,在冰冷的祭坛骨面上,无意识地划过一道焦痕。那张淬了毒的假脸……又爬出来了?
“知道了。”林烬的声音重新归于死寂,“下去准备。”
石破岳一愣:“劫主……您真要去?那天宝阁是龙潭虎穴!柳沧溟那狗东西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
“龙潭虎穴?”林烬嘴角无声地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葬魂林……不是龙潭?柳家粮仓……不是虎穴?”
石破岳哑口无言,看着祭坛上那道重新被黑雾笼罩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敬畏,躬身退下。
三日后。
天炎城,天宝阁。
九层高的琉璃宝塔,在夕阳余晖下流光溢彩,如同一座巨大的金山。门前两尊丈高的白玉貔貅,口衔金珠,目露凶光。朱漆大门敞开,铺着猩红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内里金碧辉煌的大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龙涎香、女子身上的脂粉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石的清冷气息。
门口守卫森严。清一色柳家玄衣护卫,腰悬柳叶刀,眼神锐利如鹰,审视着每一个进入的宾客。出示请柬、验明身份、搜身检查……一丝不苟。
就在这戒备森严的门口。
一辆通体漆黑、由四匹神骏异常的墨鳞马拉着的巨大车辇,如同移动的堡垒,缓缓驶来。车辇没有任何家族徽记,车身覆盖着厚重的、看不出材质的黑色金属板,边缘镶嵌着狰狞的兽骨尖刺。车窗紧闭,挂着厚重的黑色帘幕,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
一股无形的、冰冷粘稠的煞气,如同实质的寒流,随着车辇的靠近,瞬间笼罩了天宝阁门前!
“嘶——!”拉车的墨鳞马不安地打着响鼻,蹄子焦躁地刨着地面。守卫们脸色骤变!握着刀柄的手瞬间绷紧!汗毛倒竖!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惧攥住了他们的心脏!
车辇停下。
厚重的车门无声滑开。
一道身影,踏着猩红的地毯,缓缓走下。
华服!
不是绫罗绸缎,而是用一种极其罕见、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黑色丝线织就!宽袍大袖,衣摆处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扭曲、盘绕、如同活物般的魔纹!在夕阳下流淌着不祥的幽光!
金面!
一张覆盖全脸、造型狰狞、如同地狱恶鬼的纯金面具!獠牙外露,眼孔处是两点深不见底的漆黑!面具边缘,镶嵌着细碎的、如同凝固血滴般的暗红色宝石!
仆从如云!
八个!全身笼罩在漆黑骨甲中、脸上覆盖着无面骨盔、只露出两点燃烧着幽绿磷火眼眸的……劫焰卫!如同沉默的雕像,分列两侧!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煞气,连空气都仿佛要冻结!
烬公子!
这三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门口死寂一片!
守卫们脸色煞白,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竟无人敢上前阻拦!更无人敢提什么请柬、搜身!
林烬脚步不停。覆盖魔纹的枯爪随意地搭在腰侧悬挂的一柄……非金非玉、通体漆黑、剑身布满扭曲符文的骨剑剑柄上。剑未出鞘,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戾之气!
他无视了那些僵硬的守卫,无视了周围投来的或惊骇、或恐惧、或贪婪的目光,如同一尊行走的魔神,踏着猩红的地毯,径直走入了天宝阁那金碧辉煌的大门。
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劈开!自动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死寂无声!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二楼的阶梯拐角,凝固的空气才猛地炸开!
“是……是他!烬公子!”
“我的天!他真敢来?!”
“那身煞气……隔着老远都冻得我骨头疼!”
“柳家……这下有好戏看了!”
二楼,天字一号包厢。
巨大的水晶落地窗前,垂落着半透明的鲛绡纱帘。包厢内陈设极尽奢华,紫檀木的桌椅,铺着雪白的冰熊皮。角落的鎏金香炉里,袅袅升起清雅的龙涎香。
柳沧溟端坐在主位。一身月白云纹锦袍,纤尘不染。墨玉般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发丝垂落额前,更添几分飘逸出尘。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眼神平静地望着下方大厅入口的方向,仿佛刚才那阵骚动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南宫清漪坐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一身流光溢彩的云霞锦,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乌发如瀑,斜插碧玉青莲簪。那张绝美的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无懈可击,杏眼水润,眼波流转间带着勾魂摄魄的媚意。只是当她目光扫过下方那道消失在楼梯口的、被黑雾和煞气笼罩的身影时,眼底深处那丝淬毒的怨毒,如同冰层下的毒蛇,一闪而逝。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那枚暗红色、系着黑色铃铛的玉佩——摄魂铃。
“沧溟哥哥……”南宫清漪的声音如同掺了蜜糖,甜腻酥软,“那魔头……好大的威风呢。”她微微侧身,靠近柳沧溟,吐气如兰,一股令人骨酥筋软的甜腻香气悄然弥漫开来。
柳沧溟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平静。只是握着玉佩的手指,极其细微地……收紧了一下。他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如玉:“跳梁小丑罢了。凝魂玉……他拿不走。”
拍卖大厅,人声鼎沸。
巨大的圆形穹顶镶嵌着无数颗夜明珠,将下方照得亮如白昼。中央是白玉铺就的拍卖台,四周环绕着层层叠叠、如同花瓣般盛开的座位。此刻已是座无虚席!苍州各大势力、宗门长老、世家家主、富商巨贾……济济一堂!空气中弥漫着兴奋、贪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烬坐在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包厢。位置偏僻,视野却极好。包厢没有挂帘,他一身华服金面,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无数道或明或暗、充满各种情绪的目光。石破岳如同铁塔般矗立在他身后,八个劫焰卫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分立两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拍卖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一件件奇珍异宝被捧上高台,引来阵阵惊呼和激烈的竞价。
“千年血珊瑚!起拍价五千灵石!”
“七千!”
“八千!”
“一万!”
“玄铁重剑!掺入星陨砂!起拍价一万二!”
“一万五!”
“一万八!”
林烬如同石雕,一动不动。暗红的瞳孔透过面具的眼孔,冰冷地扫视着下方喧嚣的人群,最终落在对面天字一号包厢那半透明的纱帘上。他能感觉到,纱帘后那道平静却如同深渊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
拍卖师是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声音洪亮,极具煽动力。当一件件拍品尘埃落定,气氛被推向高潮时,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神秘而郑重的笑容。
“诸位贵宾!接下来,便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重宝!”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此物,乃天地奇珍!生于九幽寒泉之眼,汲取万载阴煞精华,经千年孕育而成!其性至阴至寒,却能滋养神魂,稳固心魄!乃是抵御心魔、淬炼元神的无上至宝!”
他猛地掀开侍女捧上的玉盘上的红绸!
嗡——!!!
一股清凉、纯净、仿佛能涤荡灵魂尘埃的柔和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拍卖大厅!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玉盘之上,静静躺着一块巴掌大小、通体莹白、如同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玉佩!
玉佩造型古朴,呈圆形,中心微微凹陷,仿佛一轮满月。玉质温润细腻,没有丝毫杂质,内部仿佛有氤氲的乳白色光华缓缓流淌、旋转!光华流转间,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杂念顿消的奇异波动!
凝魂玉!
“凝魂玉!起拍价——十万灵石!”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音!
轰——!!!
大厅瞬间炸开了锅!
“十万!”
“十二万!”
“十五万!”
“十八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如同海浪般一浪高过一浪!各大势力、宗门长老、隐世老怪纷纷出手!价格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飙升!
“二十万!”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玄天宗的一位长老。
“二十二万!”另一个方向,一个蒙面女子声音清冷。
“二十五万!”……
价格很快突破了三十万灵石!竞价的声音渐渐稀少,只剩下几个财大气粗的势力还在角逐。
“三十五万!”天字一号包厢内,柳沧溟平淡的声音透过纱帘传出,清晰无比地响彻全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三十五万!天价!
大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数字震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天字一号包厢!
拍卖师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三十五万!柳公子出价三十五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三十五万第一次……”
就在这时!
“五十万。”
一个嘶哑、冰冷、如同两块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二楼角落响起!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柳沧溟的包厢,猛地转向了那个角落!聚焦在那道华服金面、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上!
烬公子!
他……出价了?!
五十万?!直接加了十五万?!疯了?!
拍卖师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拢!
天字一号包厢内,柳沧溟把玩玉佩的手指微微一顿。平静的眼底,第一次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南宫清漪脸上的媚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怨毒和……难以置信!
“五……五十万?”拍卖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烬……烬公子出价五十万!还有没有……”
“六十万。”柳沧溟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七十万。”林烬的声音紧随其后,没有丝毫犹豫,冰冷如刀。
“八十万。”柳沧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锋芒。
“一百万。”林烬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宣判!
轰——!!!
整个拍卖大厅彻底沸腾了!一百万灵石?!这已经不是拍卖了!这是……砸场子!是赤裸裸的挑衅!
柳沧溟沉默了。
纱帘后,那道身影似乎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如同山岳般的沉重威压,缓缓弥漫开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大厅内的温度骤降!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
“烬公子……”柳沧溟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冷意,“好大的手笔。只是……这凝魂玉,你拿了……又能如何?魔气缠身,神魂污浊,此玉……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二楼角落!
林烬缓缓站起身。
覆盖魔纹的枯爪,按在了腰间的骨剑剑柄上。
他没有看柳沧溟的包厢。
而是……直接走到了包厢边缘的栏杆前!
哗啦——!!!
他猛地一掀宽大的袍袖!
叮叮当当——!!!
无数件闪烁着各色灵光、造型各异、却都沾染着暗红色血渍的……灵器!如同垃圾般被他从储物戒指中倾倒而出!砸在下方光洁的白玉拍卖台上!
刀!剑!枪!戟!盾!甲!甚至还有几件流光溢彩的法袍!
灵光璀璨!宝气冲天!
每一件都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每一件都至少是上品灵器!甚至有几件隐隐透出法宝的气息!上面沾染的暗红血渍,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和怨气!那是……南宫家覆灭时,被劫掠的、沾染着南宫族人鲜血的灵器!
“这些……够不够?”
嘶哑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在死寂的大厅中缓缓荡开。
林烬抬起覆盖魔纹的枯爪,指向拍卖台上那块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凝魂玉。
“此玉……”
“我要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嗤——!!!
一道极其细微、快如闪电的乌光,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林烬身后一名劫焰卫的骨甲缝隙中射出!精准无比地钉在了拍卖台边缘的柱子上!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薄如柳叶、边缘闪烁着幽蓝寒芒的……镖!
镖尾,极其细微地刻着一道……残月般的印记!
影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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