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血腥未冷。
柳沧溟化灰之处,只余一捧混杂着血污的骨灰,被呜咽的寒风吹拂,打着旋儿,散入残阳如血的天幕。那曾经煊赫的苍州骄子,如今连一丝痕迹都难寻觅。
林烬矗立原地,覆盖暗金魔纹的身躯如同亘古不变的魔山,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生机。噬界魔瞳缓缓转动,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具蜷缩在垛口阴影下的……残破身躯上。
南宫清漪。
她还没死。
脖颈被巨力踩踏,骨骼碎裂,气管塌陷,本该瞬间毙命。但或许是那枚常年佩戴、温养神魂的碧玉青莲簪残留的微弱灵性,或许是那股深入骨髓、不甘就此消亡的怨毒与求生欲,硬生生吊住了她最后一口气。
她像一条被碾碎了半截身子的毒蛇,瘫在冰冷的砖石上。双目空洞,血泪早已干涸,凝固在惨白如纸、沾满污秽的脸上。华丽的流光云霞锦破碎不堪,如同垃圾般裹在身上。每一次极其微弱的呼吸,都带动着破碎的胸腔剧烈起伏,发出“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漏气声。
她还能“看”到。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残存的、被剧痛和恐惧折磨得近乎疯狂的神识。她能“看”到柳沧溟化为飞灰,能“看”到林烬将那磅礴能量注入林墨体内,能“看”到……那道冰冷的身影……转向了她。
绝望,如同最寒冷的冰水,瞬间淹没了她残存的意识。
“不……不要……”她破碎的喉咙里挤出蚊蚋般的哀鸣,枯瘦染血的手爪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试图向后缩去,却连移动一寸都做不到。“饶……饶了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林烬一步步走近。
脚步落在破碎的砖石上,没有声音,却比任何战鼓更能敲击南宫清漪濒死的心脏。
他停在她面前。
高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如同死亡的幕布。
覆盖暗金鳞片的枯爪,缓缓抬起。没有指向她的要害,而是……悬停在她那曾经光洁如玉、如今却沾满血污的……额头之上。
指尖,粘稠如墨的劫灭魔元缓缓流淌,散发出冰冷刺骨的吞噬意志。
“南宫清漪……”嘶哑冰冷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你当年……视我如蝼蚁,践踏我尊严,废我丹田,可曾想过……”
他微微俯身,噬界魔瞳那完全漆黑的竖瞳,冰冷地映照出她因恐惧而扭曲的惨状。
“容貌……才是你……最在乎的东西?”
南宫清漪残存的神识猛地一颤!一股比死亡更加恐怖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不……不!!!”她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如同夜枭般的尖嚎,拼命摇头,却只能让脖颈处的伤口迸裂,流出更多暗红的脓血,“不要动我的脸!杀了我!直接杀了我——!!!”
林烬嘴角无声地咧开一个冰冷残酷的弧度。
“杀了你?”
“太便宜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悬停的枯爪……猛地……按下!
并非重击!而是……五指如钩……狠狠……扣入了……南宫清漪的……头顶百会穴!
噬魂夺魄!发动!
但……这一次的目标……并非修为!并非神魂!
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生命本源中……那维系着青春、容貌、活力的……最精粹的……生机!
“呃啊——!!!”
南宫清漪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身体如同被投入了炼狱油锅,剧烈地抽搐、扭曲!一股无法形容的、剥离生命最美好部分的极致痛苦,如同亿万把烧红的细针,狠狠刺入她的灵魂深处!
嗡——!!!
肉眼可见的变化,在她身上……疯狂发生!
首先是她那头乌黑亮丽、如同瀑布般的及腰长发!
发根处……以惊人的速度……失去所有光泽!变得……枯黄!干涩!然后……如同被无形的岁月之力疯狂冲刷……眨眼之间……从发根到发梢……彻底化为了……毫无生气的……惨白!
如同……隆冬的第一场雪!瞬间覆盖了所有的青丝!
但这……仅仅是开始!
她那张曾经倾国倾城、吹弹可破的娇嫩脸庞!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和弹性!变得……松弛!干瘪!一道道深刻的、如同刀刻斧凿般的皱纹……疯狂滋生!蔓延!从眼角!从嘴角!从额头!瞬间布满了整张脸庞!
饱满红润的脸颊……凹陷下去!
娇嫩欲滴的嘴唇……枯萎干裂,如同老树皮!
挺翘的鼻梁似乎都失去了支撑,微微塌陷!
甚至连那空洞流血的眼眶周围,皮肤都松弛褶皱,如同苍老的巫婆!
她的双手!那曾经纤纤如玉、精心保养的柔荑!
皮肉迅速萎缩!变得干枯如同鸡爪!青筋暴突,布满了深色的斑点!
原本玲珑有致、充满青春活力的身躯,也在袍服下急速干瘪、佝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水分和胶原,只剩下一具包裹着骨头的……皱巴巴的皮囊!
红颜……白发!
刹那……芳华……尽成……枯骨!
“啊——!!!我的脸!我的头发!!!”南宫清漪发出了她生命中最后、也是最凄厉、最绝望的哀嚎!她枯爪般的手拼命想去抚摸自己的脸,却只触碰到一层层松弛褶皱、毫无弹性的皮肤!
她残存的神识“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那比任何噩梦都要恐怖的形象!那将她一生最引以为傲、视若性命的东西彻底摧毁、践踏成泥的残酷现实!成为了压垮她最后意识的……最后一根稻草!
极致的痛苦!无边的恐惧!彻底的绝望!
如同三股毒焰,瞬间焚毁了她最后残存的生命之火!
“嗬……嗬……”
她喉咙里发出最后几声无意义的漏气声。
枯爪般的手无力地垂落。
那双曾经勾魂摄魄、如今却只剩下空洞褶皱的眼眶,最后定格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无尽的怨毒。
头颅……微微一歪。
气息……彻底……断绝。
曾经艳冠苍州、心比天高的南宫清漪,最终……以一副苍老丑陋、如同百岁老妪般的可怖容貌,气绝身亡,香消玉殒。
林烬缓缓收回枯爪。
指尖,缠绕着一缕极其细微、却散发着淡淡馨香、蕴含着青春活力的……粉红色气流。那是从南宫清漪生命本源中强行剥离出的最后一丝“美丽”精华。
他看也没看那缕气流,五指轻轻一握。
噗——
气流瞬间湮灭,消散于无形。
噬界魔瞳冰冷地扫过地上那具迅速冰冷、白发苍苍、布满褶皱的丑陋尸体。
脸上……无悲无喜。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红颜白骨,皆是虚妄。
唯有力量与仇恨,永恒不灭。
他缓缓转身。
不再看那堆即将被风沙掩埋的枯骨。
目光……投向城内。
那里,还有更多的仇怨……需要清算。
魔主的审判,从无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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