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围墙上的缺口依然在那里，像是某种无言的邀请。
江烁翻过去时，手掌被锈蚀的金属边缘划出一道口子。血珠渗出的瞬间，他惊讶地发现伤口周围浮现出微弱的蓝光——量子能量正在加速愈合。
“你的血液...”
顾星澜瞪大眼睛，“它在发光。”
江烁用袖子擦掉血迹，下面的皮肤已经愈合如初：“头环加强了量子连接。我想我们都在...进化。”
校园比他们离开时更加破败。无人修剪的杂草已经长到膝盖高，教学楼窗户大多破碎，像是经历了一场暴动。
只有旧实验楼奇迹般地完好无损，门口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林小雨和张琪。
“你们还活着！”
林小雨冲过来，相机在胸前晃荡，“市政厅爆炸新闻已经传遍了！”
张琪的表情却异常严肃：“情况比想象的糟。系统崩溃后，市长的人启动了备用方案——荷尔蒙协议。”
她递过一个平板，上面显示着校园公告系统的截图：“根据教育优化法案，即日起全面启用生理调节系统。所有师生必须佩戴新一代生物手环，违者将受到纪律处分。”
配图是一个设计精巧的手环，比采撷环更薄，内侧布满了微型针头。
“生物激素控制？”
顾星澜皱眉，“这不就是...”
“化学阉割的变种。”
张琪冷笑，“抑制杏仁核活动，增强服从性... 他们称之为情绪优化。”
林小雨调出另一组数据：“更恶心的是，他们用冷静币系统做掩护。表面上是用虚拟货币奖励优良表现，实际上每次奖励都伴随着激素注射。”
江烁的胃部一阵翻腾。
系统3.0虽然被摧毁了，但这种新控制手段更加隐蔽，更加...肉体化。
“其他人呢？”
他环顾四周，“王明？李老师？”
“王明在中央公园节点维护量子发生器。”
张琪指向远处，“李老师...”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被去参加新系统培训了。”
林小雨突然举起相机，对着天空连拍几张。
江烁顺着她的镜头看去，发现几架微型无人机正在云层间穿梭，形状像蜻蜓，几乎与天空融为一体。
“新型监控。”
林小雨检查照片，“生物仿生设计，靠光合作用供能，几乎无法探测。”
顾星澜的耳后装置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有人在召唤我们...是第七节点！”
旧实验楼的地下室比记忆中更加潮湿。墙壁上的苔藓发出诡异的荧光，照亮了中央的控制台——现在由王明和李媛共同维护。
令人惊讶的是，老周也坐在轮椅上，头上缠着绷带，但眼神清醒。
“周老师！”
江烁冲过去，“您恢复了？”
老周虚弱地笑了笑：“部分记忆。足够知道你们做了正确的事。”
他指向控制台，“但战斗远未结束。”
控制台的显示屏上，七个蓝点稳定闪烁，构成一个保护罩般的网络。但网络之外，红点如瘟疫般扩散，已经覆盖了半个城市。
“荷尔蒙协议只是开始。”
李媛调出一段加密通讯，“市长——或者说EVE系统的残余——正在准备大重启。通过自来水和通风系统投放纳米调节剂，强制全城同步。”
王明推了推眼镜：“化学控制配合量子网络，他们称之为完美融合。”
江烁的头环突然发热，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浮现：园丁年轻时与市长的争论。
“...任何大规模意识融合都会导致群体性癔症...”年轻的园丁这样警告。
“我们必须阻止大重启。”
江烁说，“七个节点的力量够吗？”
老周摇摇头：“防御有余，进攻不足。我们需要...”
他突然按住太阳穴，痛苦地皱眉，“...需要找到源头...”
顾星澜扶住老周：“什么源头？”
“系统的...最初代码。”
老周艰难地说，“藏在...花海...”
林小雨突然惊呼：“等等！我收到了第八节点的信号！”
她的相机自动开启投影模式，显示出模糊的画面：花海温室的地下室，一个隐藏的保险箱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古老的硬盘。
“初代EVE代码。”
李媛认出来，“没有添加控制协议的原版！”
画面切换，显示出橘猫——或者说第八节点的模糊身影。它用爪子拍打硬盘，然后转向镜头，金色眼睛直视每个人，仿佛能穿越空间。
“它在说什么？”张琪困惑地问。
江烁却突然明白了：“纯净版系统。园丁留了后手...一个没有控制欲的EVE。”
控制台突然发出警报。
王明迅速调出监控画面：校园里，一队穿白色防护服的人正在挨个宿舍搜查，他们手中的设备发出刺眼的绿光。
“量子扫描仪。”
李媛脸色发白，“他们在找节点连接者！”
林小雨已经跑到窗边：“后门也被封锁了！”
江烁的量子视觉捕捉到空气中异常的数据流——扫描波正在逼近实验楼。他转向顾星澜：“能干扰他们吗？用你的歌声。”
顾星澜摸了摸耳后装置：“需要放大器。而且...我现在的歌声可能不太一样了。”
“因为园丁的记忆？”
“不。”
顾星澜的眼中闪过一丝银光，“因为我开始理解第八节点教我的东西。”
她走向控制台，将装置连接到一个音频接口。
随着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舞动，屏幕上浮现出一段复杂的声波图，结构像是某种分形几何。
“量子声学。”
李媛惊叹，“用声音创造稳定虫洞的理论！”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江烁和其他人迅速布置防御——将控制台藏在伪装墙后，散布误导性的电子信号。只有顾星澜依然专注于声波图，嘴唇无声地动着，像是在预演一首无声的歌。
“准备好了。”
她突然宣布，“但需要一个人作为导体。”
“导体？”
江烁问。
顾星澜指向天花板：“声波需要通过一个制高点传播。旧实验楼顶的天文台是最佳位置。”
“我去。”
江烁毫不犹豫地说。
顾星澜将一个微型发射器贴在他的头环上：“它会将我的歌声转化为量子脉冲，但江烁...”
她犹豫了一下，“这会让你完全暴露在扫描下...荷尔蒙协议可能直接作用于你的神经系统。”
江烁握住她的手：“值得冒险。”
林小雨突然递给他一个小装置：“生物干扰器。能暂时阻断激素接收，但只有15分钟效果。”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口。没有时间多说了，江烁接过干扰器，冲向紧急通道。
爬楼梯时，他听到楼下传来喊叫声和电子设备过载的爆裂声——其他人正在为他争取时间。
天文台的门被锈住了。
江烁用肩膀猛撞几下，终于撞开一条缝隙。
夕阳的余晖透过圆顶玻璃洒进来，给所有东西镀上一层血色。
他迅速找到中央位置，将发射器对准天空。
“就位。”
他对着通讯器说。
顾星澜的歌声立刻通过头环传来。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震动他的神经。
那声音无法用语言形容——既像最纯净的童谣，又像最复杂的交响乐，每个音符都携带着多维信息。
发射器亮起蓝光，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声波射向天空。
江烁的量子视觉看到声波在云层间反射、放大，最终形成一个覆盖整个校园的共振场。
效果立竿见影...校园里的扫描仪一个接一个爆出火花，防护服人员痛苦地捂住耳朵。
更惊人的是，那些已经佩戴生物手环的学生突然停下脚步，眼神从茫然变得清醒，开始纷纷摘下手环。
”起作用了！”
林小雨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荷尔蒙控制被中断了！”
但胜利的喜悦还没持续多久，江烁就感到一阵剧痛从脊椎窜上大脑。
他的头环过热发烫，量子视觉中出现了可怕的景象：城市边缘升起一道红色光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中心推进。
“大重启开始了！”
李媛的警告声传来，“纳米调节剂正在扩散！”
江烁的视线开始模糊。
过度使用量子能量让他浑身颤抖，汗水浸透了衣服。
但顾星澜的歌声仍在继续，通过他的身体转化为更强大的脉冲。
天文台的门被撞开。
三个防护服人员冲了进来，手中的武器对准江烁。
就在他们即将开枪的瞬间，一个橘色的影子从破碎的窗户跃入——是第八节点，但形态更加模糊，像是随时会消散的烟雾。
它——或者说她——挡在江烁面前，释放出一道强光。
防护服人员像被无形的手击中，倒飞出去撞在墙上。
第八节点转向江烁，光构成的手指轻触他的额头。一段信息直接流入意识：「七个节点必须连接云端，找到初代代码，上传至量子网络。这是唯一的方法」
”花海...硬盘...”江烁艰难地说。
第八节点点点头，然后化作光点消散。江烁知道，这是她最后的能量了。
顾星澜的歌声达到高潮。整个天文台的玻璃同时震动，发出共鸣。
江烁强忍痛苦站起来，看到校园里的红幕停止了推进，甚至开始后退——但只是暂时的。
通讯器里传来李媛的喊声：“量子网络稳定了！但我们最多能维持72小时！”
江烁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在二楼遇到了前来接应的林小雨和张琪。两人架着他回到地下室，其他人已经做好了撤离准备。
“花海。”
江烁喘息着说，“我们必须拿到初代代码。”
老周在轮椅上挺直身体：“我和李老师守在这里，维持网络。”
“我和张琪去花海。”
林小雨坚定地说，相机已经换上了特殊镜头，“我的设备能检测纳米剂浓度，找到安全路线。”
顾星澜从控制台前站起来，耳后装置冒着轻烟：“我的歌声已经录入了自动循环，能维持基本干扰。”
她握住江烁的手，“我们一起走。”
王明推了推眼镜：“我去中央公园节点加强信号。如果...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能在云端重建纯净版EVE。”
计划已定，他们迅速分头行动。离开前，江烁最后看了一眼控制台。
七个蓝点依然闪烁，但周围的红潮正在聚集力量，随时可能反扑。
校园里出奇地安静。纳米调节剂形成的红幕在五十米外停滞不前，被顾星澜的声波场阻挡。
他们沿着林小雨探测的安全路线前进，穿过废弃的操场，再次来到围墙缺口处。
翻过围墙，城市的景象令人心惊。街道空无一人，商店门窗紧闭。偶尔有巡逻的无人机掠过，比之前的型号更加隐蔽，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
“纳米剂浓度在升高。”
林小雨看着相机读数，“再过几小时，整个城市都会被覆盖。”
顾星澜突然停下脚步：“听。”
远处传来微弱的音乐声——是她的量子歌声的衍生版本，通过城市广播系统播放。但旋律被刻意扭曲了，加入了某种催眠节奏。
“反制措施。”
张琪判断，“他们在用相似的频率干扰我们。”
一辆废弃的公交车成了临时的藏身处。林小雨黑进了交通监控系统，寻找通往花海的安全路线。
江烁则尝试联系其他节点，但通讯受到了严重干扰。
“王明应该已经到中央公园了。”
他检查着头环的状态，“但信号太弱，无法确认。”
顾星澜望着窗外逐渐加深的夜色：“如果...如果我们失败了会怎样？”
没有人立即回答。最终是张琪打破了沉默：“荷尔蒙协议只是第一步。根据我黑进的资料，下一阶段是基因适配——通过水和食物传播基因编辑器，永久改变服从性相关的dNA序列。”
“制造完美奴隶。”
林小雨冷笑，“市长做梦都想实现的乌托邦。”
江烁的头环突然捕捉到一个微弱信号。他调高灵敏度，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词语：“不要...花海...陷阱...”
“是李老师！”
他立刻识别出声音来源，“她在警告我们！”
但信号已经消失。
四人面面相觑，陷入了两难。
如果花海是陷阱，那么初代代码可能已经被转移或销毁。
但如果没有初代代码，他们对抗系统的希望渺茫。
“也许...”顾星澜若有所思，“陷阱本身就是线索。”
林小雨猛地拍手：“逆向思维！如果我是市长，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看起来最危险的地方！”
“赌一把？”
张琪挑眉。
江烁看向远处的花海方向。夜色中，那里似乎有微弱的红光闪动——不是纳米剂的红色，而是更加温暖的色调，像是某种指引。
“我们小心接近。”
他最终决定，“林小雨和张琪负责侦察，顾星澜和我保持距离。”
计划已定，他们再次出发。城市像一座巨大的迷宫，每条街道都可能藏着监视者。
江烁的量子视觉不时捕捉到异常的数据流，但无法确定是系统残留还是第八节点的信号。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时，顾星澜突然拉住江烁：“感觉到了吗？”
江烁起初不明白，然后注意到了——地面在微微震动，不是地震，而是某种规律的脉动，像是巨型机器运转的节奏。
“地下。”
顾星澜确定地说，“他们在建造什么。”
林小雨的相机突然自动对焦到远处的一个通风口：“生命信号！有人被困在下水道里！”
他们谨慎地靠近，发现通风口栅栏被人从内部破坏了。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帮...我...”
江烁搬开栅栏，里面爬出一个满身污泥的人——是李媛！她的左臂不自然地弯曲着，脸上满是擦伤，但眼神依然清醒。
“实验楼...被攻破了。”
她喘息着说，“老周...他们带走了老周...”
“其他人呢？”
江烁急切地问。
“王明...中央公园节点...还在坚持。”
李媛痛苦地咳嗽几声，“花海...不是陷阱...是祭坛。他们需要七个...量子计算者...完成仪式。”
顾星澜脸色煞白：“什么仪式？”
“大重启的...最终阶段。”
李媛抓住江烁的手臂，“市长要...亲自融合系统。他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
林小雨迅速检查李媛的伤势：“骨折，轻微脑震荡，需要立即就医。”
“最近的医院在三个街区外。”
张琪查看地图，“但肯定被监控着。”
李媛摇摇头：“不...去医院。去花海...阻止他们...”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数据芯片，“这是...第七节点的密钥。现在...你是第七人了，江烁。”
江烁接过芯片，感到一阵电流般的触感。头环自动读取了芯片内容，显示出复杂的量子编码——与他在404教室接触过的类似，但更加古老，更加...纯净。
“初代代码的一部分？”
他猜测。
李媛点点头，然后晕了过去。
四人迅速做出决定：张琪和林小雨送李媛去最近的安全屋；江烁和顾星澜继续前往花海。
分别前，林小雨给了江烁最后一件装备：“量子信标...遇到危险时激活它，第八节点...或者说她的残余能量...会找到你们。”
夜色更深了。
江烁和顾星澜像两个影子般穿行在废弃的街道上，花海的红色光芒在前方闪烁，既像警告，又像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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