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猛地转身，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
“你看这两镇地形——白羊滩三面环山，黑石堡卡着汾河渡口！
当年阎长官在此布防，一个机枪连就能挡住鬼子一个大队！”
他声音陡然提高，随即又压了下去，像是怕被门外的人听见，
“可现在？要我用缺弹少炮的残兵去打硬仗？”
方立功沉默片刻，低声道：
“陈长官临走时暗示，委员长对‘联共’风闻颇为不悦。您这少将衔……”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听说二战区已调34军往临县移动，怕是防着咱们‘消极怠战’。”
楚云飞踱步至窗前，望着起伏的山峦，忽然笑了。
“黄埔六期有个典故。”
他缓缓说道，
“教官令学员雪夜强渡，廖耀湘当众脱靴，说：
‘冻伤脚尚能愈，冻透心如何医？’”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
“立功兄，你说这人心，会不会冷？”
方立功猛然站起，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旅座！您是要……”
楚云飞没回答，只是抽出腰间的佩枪，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来。
“明日我去一趟独立纵队，看这张老脸，能不能用，那几个不听话的团长，就拜托立功兄了。”
次日一早。
楚云飞和孙铭，带着一个卫士班，清一色的晋造冲锋枪，向着王家沟的方向飞驰。
按说平时，这两地之间，楚云飞只带一两个人就行，如今山林里还有少数鬼子躲藏，带的人少，还真怕被鬼子半道打了黑枪。
寒风如刀，卷着细碎的雪粒抽打在脸上。
虽然只是十几骑，却拉了老长的一列纵队，战马奔腾，声势惊人。
转过一道山梁，打头的尖兵突然勒住缰绳，一手高举，这是“前方有情况”的手语。
一队人全部勒住缰绳。
打头的尖兵圈着马转了回来，小跑来到楚云飞面前，
“旅座，前面两伙人在交火。”
“有多少人？”
“两边人都不多，看样子都是只有几十人。”
楚云飞从马上跳了下来，
“孙副官，走，去看看。”
绕过山梁，就听到远处的稀稀落落的枪声，却看不到交战的人。
两人顺势向山上爬去。
上到半山腰，终于看到了交战双方。
远处枪声隐约，一队人马正被便衣侦缉队追击，其中半数穿着晋绥军制服，另一半则是平民打扮。
“旅座，是咱们的人？”
孙铭眯眼望向雪雾中逃跑的身影。
楚云飞没有回答，右手已按在枪套上：
“全体戒备，准备接应！”
卫士班的骑兵立刻散开，晋造冲锋枪全部上膛。
楚云飞一声令下，马队开始冲锋，转瞬就追上了便衣侦辑队，十二支枪同时开火，子弹在雪地上犁出一道道弹幕。
侦缉队没料到荒山野岭会杀出正规军，丢下十几具尸体仓皇逃窜。
被救的队伍却未放松警惕，几名晋绥军士兵迅速围成防御圈，将中间几人护住。
为首的军官绷着脸喊道：
“多谢友军相助！不知贵部番号？”
楚云飞策马上前，军大衣领口的将星在雪光中闪烁：
“新编第七旅，楚云飞。”
对方神色骤变，低声对身后说了什么。
人群分开，一个裹着灰色棉袍的女子走上前——
她摘下围巾，露出清秀却疲惫的脸。
“楚旅长，别来无恙。”
楚云飞瞳孔微缩：
“苏大记者？”
苏雪搓了搓冻红的手，呼出的白气在眉睫结霜：
“西南社的采访任务，要去独立团见李团长。”
她指了指身旁的晋绥军士兵，
“多亏了弟兄们护送，不然早被汉奸队截在半路了。”
楚云飞目光扫过她身后——
那些“晋绥军”的绑腿打法有些奇怪，并非是晋绥军的打法，也不是八路军的打法。
他只是点点头：
“这一带侦缉队活动频繁，苏大记者保重。”
苏雪忽然压低声音问道：
“楚旅长不问问，我为何偏要冒险走这条路线？”
“记者探访前线，自有道理。”
楚云飞一夹马肚，战马小跑离开，
“楚某还有军务，先行告辞。”
一队人从苏雪一行人面前飞驰而过，看得苏雪有些疑惑，
“这个晋绥军军官，怎么和别人不太一样？”
李云龙正蹲在炕沿上，用刺刀挑着烤红薯，炭火映得他黝黑的脸膛发亮。
突然，侦察连长急匆匆闯进来，帽子上的雪都来不及拍：
“司令，前沿观察哨报告，晋绥军358团楚云飞带着一个卫士班，要来见您！”
李云龙手里的刺刀一顿，红薯皮簌簌掉进火盆：
“楚云飞？这节骨眼上他不忙着收拾那摊烂事，跑老子这儿串门？”
正说着，江岳掀开草帘子进屋，他搓着手凑到火盆前，听完汇报后意味深长地笑了：
“司令，楚云飞这时候登门，?八成是遇上过不去的坎了?。”
见李云龙挑眉，江岳压低声音，
“黑石堡、白羊滩两镇……”
李云龙猛地站起身，刺刀“铛”地钉进炕桌：
“他娘的！想从老子嘴里抢肉吃？”
炭火噼啪作响，李云龙眯起眼睛，突然咧嘴一笑：
“警卫员！把司令部收拾干净，备上地瓜烧——咱得好好招待楚旅长这位‘贵客’！”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刚皱眉问：
“你真要帮他？楚云飞可是带着战区司令部的尚方宝剑……”
“帮？咱老李是生意人！”
李云龙抓起军帽往头上一扣，
“黑石堡卡着汾河渡口，白羊滩挨着鬼子运输线。楚云飞想要？行啊！总不能空口白牙就拿走吧？”
午时。
楚云飞带着卫士班终于到了王家沟。
李云龙走到司令部门口，掀开棉帘，
“楚旅长！”
李云龙这声音，真是多年好友再相见的感觉，
“听说二战区给你配了德国望远镜？”
楚云飞摘下白手套，露出虎口处未愈的枪伤：
“比不得云龙兄的将官礼服——听说西安授衔时，何部长亲自给你披的绶带？”
“哈哈哈，楚将军里面请，屋里暖和。”
“李将军请！”
“请！”
炭火盆突然爆出火星，江岳适时端上缺口的青花茶碗。
楚云飞刚要开口，李云龙笑道：
“楚兄这一段可是风光无二，听说，照片都上了美国报纸了。”
“那是托了云龙兄的福，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今天我来，却是有一事相商，不知……”
“楚兄但说无妨。”
“黑石堡、白羊滩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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