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命令下，整个卡车连始终与溃逃的鬼子保持着一段相对安全的“死亡距离”。
这个距离，既在德什卡重机枪的有效射程内，又能让鬼子绝望地发现，他们的步枪和骑枪难以对卡车构成实质威胁，连反冲锋都因为距离和火力差距变得徒劳。
在这种持续不断的、如同钝刀子割肉般的打击下，日军骑兵旅团的规模正在肉眼可见地缩小。
出发时近四千骑的浩荡队伍，经过老虎山血战、空中屠戮和这一路追亡逐北，此刻还能跟在黑岩义隆马后的，已经不足一千五百骑，而且个个狼狈不堪，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那十几辆刚刚露头、用凶猛火力逼得日军转向的八路军坦克，也轰鸣着加入了追击的行列！
它们与卡车的战术截然不同。
这些钢铁巨兽仗着自身厚重的装甲，根本无惧日军轻武器的射击，如同虎入羊群般，猛地加速，直接冲进了溃逃日军骑兵队列的侧翼或者尾部！
“轰隆隆——！”
坦克庞大的钢铁身躯蛮横地撞开一切挡路的障碍，无论是惊慌失措的战马，还是试图抵抗的骑兵。
沉重的履带碾过草地，留下深深的辙印，也偶尔会碾过不幸倒地的伤兵或马尸，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肉碎裂声。
它们的加入，瞬间将原本就混乱不堪的日军骑兵搅得更加四分五裂！
坦克如同在浑浊洪流中逆流而上的铁犁，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秩序荡然无存。
骑兵们为了躲避这些横冲直撞的钢铁怪物，不得不更加慌乱地改变方向，互相冲撞，速度被严重迟滞。
“哒哒哒哒——！”
坦克上的同轴机枪不停地喷吐着火舌，虽然口径小，但射速极快，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近在咫尺的骑兵，收割着生命。
更让鬼子胆寒的是，那粗短的坦克炮管，偶尔也会猛地一震，喷出一团火光和浓烟！
“轰！”
一枚47毫米或者57毫米的榴弹落在骑兵密集处，虽然不如航空炸弹和155重炮那般毁天灭地，但爆炸的冲击波和四射的破片，依旧能瞬间清空一小片区域，将一片骑兵连人带马炸得血肉模糊！
坦克的战术简单而粗暴：
冲乱你，拖慢你，然后在极近的距离上用机枪和火炮解决你！
在卡车远程火力的持续削割和坦克近身绞杀的双重打击下，鬼子骑兵在加速崩溃。
更雪上加霜的是，经过长达数小时的狂奔和激战，许多东洋战马的体力终于透支到了极限。
不断有战马在奔跑中发出一声哀鸣，前腿一软，口吐白沫，猛地栽倒在地，将背上的骑手狠狠甩飞出去。
这些累毙的战马，成为了溃逃路线上新的障碍，也进一步加剧了队伍的混乱和恐慌。
失去了坐骑的鬼子兵，要么被后面涌来的自己人踩踏致死，要么茫然地站在原地，很快就被追击而来的子弹或炮弹撕碎。
王铁山透过满是灰尘的挡风玻璃，冷静地观察着战局。
德什卡双一个精准的短点射，将两个试图靠拢、似乎想组织抵抗的鬼子军曹连人带马打成了筛子。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视线所及范围内，还能保持骑乘状态、跟着大股部队溃逃的鬼子骑兵，已经不足一千人了。
而且队形散乱，速度明显不如之前，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的野狗。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投向了更远处的地平线。
在那里，有一个不算很高、但坡度平缓的丘陵。
与周围一望无际的枯黄草原不同，那片丘陵上，居然生长着不少树木！
王铁山的眉头微微皱起。
那片树林，是机会，还是陷阱？
对于精疲力竭、穷途末路的日军残部来说，那片树林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藏身之所，或许能暂时摆脱身后这些钢铁死神的追杀。
但同样，对于追击者而言，陌生的林地也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可能隐藏着垂死挣扎的伏兵，或者复杂的地形会限制卡车和坦克的机动。
他拿起无线电，语气沉稳：
“各车注意，前方发现树林区域。提高警惕，注意观察鬼子动向。没有命令，不许擅自进入林区追击！”
钢铁洪流依旧在轰鸣，死亡的追逐仍在继续，但战场的天平，已经无可逆转地倾斜。
那片突兀出现的树林，能否成为鬼子残部最后的救命稻草，还是他们最终的葬身之地？
答案，即将揭晓。
车轮碾过被晒得发烫的草地，卷起的尘土混合着青草被碾碎后散发的涩味。
驾驶室里闷热异常，王铁山的军装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稳定，目光死死咬住前方那片越来越近的绿色林线。
德什卡重机枪的射击声，比起之前，已经稀疏了不少。长时间的追击和持续开火，再充沛的弹药储备也见了底。
就在这时，车载无线电里传来了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一个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是装甲连连长孙德胜：
“王连长！
王铁山！
听到回话！
他娘的，我们这边炮弹打光了，机枪子弹也快见底了！
老子得撤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还能撑住不？”
王铁山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坦克部队要撤，意味着正面压制和搅乱敌阵的最强力量即将离开，剩下的压力就要全部由他们卡车连来扛了。
他立刻扭头，对着车厢顶吼了一嗓子：
“机枪手！还有多少子弹？”
趴在三角架上，浑身都被机枪后坐力震得发麻的射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硝烟混合物，低头快速检查了一下所剩无几的弹链箱，哑着嗓子回道：
“连长！最多还能打三四个长点射！见底了！”
王铁山心里有数了，抄起送话器，语气带着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决断：
“孙连长，我是王铁山！我们这边也快断粮了！撑不了多久！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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