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静态空间里，时间压根儿就没啥意义。
一艘破破烂烂的大飞船，静静地悬浮在一片虚无之中。飞船的舰体上，一道道像是被高温烧融后又凝固的伤痕，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三万七千年前，来自遥远深空的那种死寂。
“主人，初步解析已经完成啦。”小绿的声音直接在沈君兰意识里响起，这种信息传递方式简单又高效。
紧接着，沈君兰一下子进入了空间。只见小绿给自己用能量弄了套衣服，眼睛还闪着微光，正忙着扫描收录周围的一切呢。
“行了，你现在是我的助手，得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别两眼放光啦。”沈君兰说道。
“是，主人。”小绿应了一声，双眼的光一暗，恢复成正常人模样，然后走到沈君兰面前。
这个光之人影单膝跪地，姿势就跟那种古老的骑士行礼似的，角度那叫一个精准，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请您检阅。”小绿说道。
随着它这动作，一幅巨大的三维星图在虚空中展开。无数的星星被密密麻麻的金色数据线连在一起，组成了一张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星海航路图。
“这艘目标舰船，是‘星穹霸权’文明联合体的。”小绿介绍道，“代号是开拓者级深空探测舰，名字叫奥德赛号。”
小绿抬起由光流组成的手臂，指向星图的中心位置。那个光点一下子放大，奥德赛号完整的结构图就出现了，所有的模块和参数都标得清清楚楚，数据流像瀑布一样不停地刷新。
“它的任务是进行超长距离的航道探索，为后续文明扩张做前期的资源评估。”
沈君兰没说话，她的意识就像一道光，瞬间扫过那数不清的数据流，每一个数据都被她摸得透透的。
“入侵主脑，读取航行日志。”沈君兰下达了第二个指令。
“遵命。”小绿说完，身影直接化作一道光，一下子就钻进了奥德赛号舰桥的主控中心，一点能量都没泄露出去。
这次，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
大概过了十分钟，小绿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语气里只有一种冷冰冰、严肃到极致的感觉。
“主人，日志破解好了。”小绿说道，“最后记录显示，在坐标‘格利泽581 - 天鹰座裂谷’进行超空间跃迁的时候，遇到了未知的空间扰动。跃迁通道被强行切断，飞船掉进了亚空间乱流里，还和高能岩块意外混到一起了。跃迁引擎、维生系统，都受到了没法修复的物理损坏。”
沈君兰脑子没停，马上问：“船员呢？”
“全员，从逻辑上来说已经死亡。”小绿回答得干干脆脆，不带一点感情。
说着，小绿在虚空中投射出了新的画面，是奥德赛号里面安静得可怕的休眠舱区。几百个透明的休眠舱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里面泡着各种各样的生物，有的像昆虫，有的像植物。
可这些生物的身体都透着一种奇怪的灰暗，它们身体的组织结构正以原子级别的速度慢慢瓦解。
“空间通道破裂的那一刻，泄露出来的高维能量穿透了休眠舱的屏蔽力场，直接从基因层面把所有在休眠的个体生命序列都抹掉了。它们在睡着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堆没有秩序的蛋白质。”小绿解释得又冷又准。
“从逻辑死亡到被地球引力抓住，这艘船在宇宙里飘了三万七千年。它最后掉下来，是因为最后的备用能源用来试着摆脱地月引力了，结果隐形系统失效，就突然被外面发现了。”
沈君兰静静地看着那些死去的外星生命。
三万七千年啊，一个有本事在星海里穿梭的文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损失了一艘造价高昂的探索舰和几百个精英。
而这飞船的残骸，在孤独地飘了那么久之后，差点就把另一个才刚刚学会抬头看星星的文明给毁了。
“天谴……”沈君兰小声嘀咕着。
在地球上，这事儿被当成是上天的惩罚，是末日来临的标志。可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在宇宙里迷路的外星垃圾罢了，就是一场几万年前发生的宇宙交通事故。
那场让整个地球都陷入绝望的危机，放在浩瀚的宇宙里，小得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
想到这儿，沈君兰原本像古井一样平静的心，也泛起了一丝波澜。
这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脚下那颗蓝色的地球，为了王府里那些还心有余悸的家人，为了那几十亿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却啥都不知道的脆弱生命。
整个地球文明，在真正的宇宙灾难面前，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人类之间所有的勾心斗角、所有的争吵纷争、所有的骄傲自大，在这么一颗小小的“石头”面前，都成了一个荒唐可笑的笑话。
今天是一艘失控的破船差点毁灭地球，那明天呢？会不会来一支满是恶意的外星舰队？
“小绿。”沈君兰的声音冷得好像能把虚空都冻住。
“我在，主人。”
“你刚才说，空间扰动的原因是‘未知’？”
“是的，主人。舰载日志到这儿就没了，主脑把这事儿归到‘极低概率宇宙自然灾害’那类里了。”
“我不信。”沈君兰直接打断它，“宇宙可能乱糟糟的，但不会这么巧。用你的核心能力，重新算一算。我要知道，那个‘空间扰动’到底是啥。”
【指令确认。启动深层因果逻辑推演。】
【数据源：奥德赛号全舰传感器多余记录，星穹霸权文明数据库，本空间基础物理常数。】
【算力需求：最高。预计时间：三分钟。】
小绿的声音第一次因为数据太多有点失真了。
沈君兰双手背后，静静地等着。
三分钟后。
【推演完成。】小绿的声音里满是震撼，好像整个静态空间都跟着凝固了。
【报告主人。推演结果有大问题。这个空间扰动不是自然现象。】
虚空中，一段由数据组成的模拟画面出现了。画面里，一条绚丽的跃迁通道正稳稳地延伸着。
突然，通道前面凭空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裂缝。这裂缝不是爆炸，也不是撕裂，就好像一块完美的画布，被一把看不见的剪刀，精准地剪出了一道口子。
奥德赛号一头就撞进了这裂缝里，所有的光和能量一下子就被黑暗吞掉了。
【根据裂缝边缘残留的超维熵增效应进行反向模拟……结论，只有一个。】
【这是一种武器。】
【一种通过‘切割空间维度’来攻击的，超出咱们现在理解范围的‘规则级’武器。】
【奥德赛号不是遇到天灾，主人。】
【它就是……倒霉路过了一片古老的战场遗迹。】
沈君兰站在那儿，身体一动不动。可她周围的虚空，却出现了肉眼能看见的一圈圈涟漪状的扭曲。
一股冰冷、绝对、像铁律一样的意志散发出来，让这片虚无都跟着颤抖。
原来是这样啊。
地球在宇宙里可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岛，而是一座建在黑暗森林边上，还没点起篝火的脆弱小村庄。
森林深处，早就到处都是妖魔鬼怪，战火一直没停过。
这次，不过是战场上的一颗流弹，落到了村口。那下次呢？难道要把整个文明的命运，都交给虚无缥缈的运气？
“够了。”沈君兰开口，就这两个字，让所有躁动的能量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了。
她转身，又朝着那艘巨大的奥德赛号走过去。
“小绿。”
“我在，主人。”
“这艘船，能修好吗？”
【修不了。舰体结构损坏了百分之八十七，大部分模块都和能量岩融混到一起了。能源核心也彻底坏了。不过好消息是，技术原理都解析出来了，武器、防御、跃迁系统……所有的数据都掌握了，因为在空间里，可用空间能量把舰体材料直接提取并重组。】
“挺好。那就提取材料，重新造一个小的！”沈君兰说着，伸手轻轻碰了碰奥德赛号冰冷的金属外壳。
“从现在开始，启动‘神舟’计划。”沈君兰的决定又清楚又坚决。
“第一步，以奥德赛号的龙骨为基础，再结合你吸收的‘空间稳定基质’，给我重新打造一艘新船。”
【遵命。技术路线完全按照‘星穹霸权’的来吗？】
沈君兰嘴角微微一勾，这可不是笑，而是一种高高在上审视的表情，本想功成身退的她又找到事情做了。
“复制？不，我要创新。”沈君兰说道，“我要你把地球现有的工业体系和材料科学结合起来，对它进行彻彻底底、颠覆性的改造升级。他们的材料学、能源学、空间算法……所有这些，都要变成咱们文明发展的基础，而不是束缚咱们的东西。”
她的手指在冰冷的舰体上轻轻划过，就好像在描绘一幅全新的、只属于地球的宏伟蓝图。
“我相信咱们国人能让新船的装甲，就算在恒星风暴里也完好无损。”
“它的引擎，要能让它在黑洞视界线上自由穿梭。”
“它的护盾，得把刚才那种‘空间裂痕’当成不值一提的小波纹。”
“还有，把它的运算核心和咱们研发的最厉害的芯片架构融合在一起。我要让它有一颗属于咱们自己的‘心脏’。”
小绿的核心算力疯狂提升，数据流的颜色从金色变成了白热化。
【主人……这可不只是逆向工程了。】
【这简直是……文明的大跨越啊。】
“我就是要实现飞跃。”沈君兰收回手，语气平平淡淡，可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地球太小，也太脆弱了。一直躲在摇篮里，永远等不来和平。现在咱们芯片干成白菜价，肯定会被资本组队打压。”
“既然森林里有猎人，那咱们就去当那个唯一的猎人。”
“既然宇宙里有王座，那咱们就去把它抢过来。”
沈君兰最后看了一眼这艘马上要被彻底拆解、重新塑造的外星巨舰，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开始吧，我的总工程师。”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看到人类文明的第一艘星际战舰，停在这儿。”
【是！我至高无上的主人！】小绿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绝对冷静的逻辑感，可它内部的数据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涌动。
它光芒组成的身体一下子变得特别亮，整个静态空间都因为它全力运转核心算力而嗡嗡作响。
【空间管家‘小绿’，接受‘神舟’计划总工程师任命！】
【第一阶段：全部技术蓝图解析、优化、重构……启动！】
【第二阶段：虚空船坞搭建，舰体龙骨重铸……启动！】
【您的意志，将会变成横跨星海的钢铁力量！】
整个静态空间，在这一刻热热闹闹地运转起来。
无数道光芒从虚空中冒出来，就像数不清的心灵手巧的机械臂，把奥德赛号层层围住。
奥德赛号正在被分解、被分析、被重新塑造。
一个全新的、只属于地球文明的星空巨兽，马上就要在这儿诞生了。
沈君兰没再看，她的身影慢慢消失，意识回到了王府的书房。
窗外，夜已经很深了。
但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地球真正的黎明，才刚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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