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源井范围数千里外,狂暴的混沌风暴余波仍如涟漪般阵阵扩散,搅动着陨星海本就混乱的能量流。
破碎的星辰残骸在虚空中无序漂移,一些较小的碎片被那远方的归墟黑洞缓缓牵引,坠入永恒的黑暗。
时墨白一行人悬停在一块较为巨大的、形似断裂山峰的陨石上,略作喘息。赵千壑脸色苍白,气息虚浮,那面龟甲盾牌符卡彻底碎裂,显然损耗不小。
他麾下幸存的弟子和散修更是狼狈不堪,个个带伤,惊魂未定。
楚纪野站在时墨白身侧半步,暗红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远处静立的月无痕、林惊羽,以及更远方那片星辰残骸阴影中的晦涩气息。
他体内气血缓缓运转,吸收着虚空中的稀薄星辰之力,修复着之前的消耗,肩头那浅痕早已彻底愈合。
时墨白的气息则彻底内敛圆融,真形境稳固,混沌符卡真形隐于丹田深处,若非刻意显化,旁人几乎难以察觉其具体修为,只觉得他整个人仿佛与周遭混沌虚空融为一体,深不可测。他目光平静地看向月无痕二人。
“月师兄,林师兄,久等了。”时墨白率先开口,声音清越,听不出情绪。
月无痕收起那惯常的玩世不恭笑容,罕见地露出几分郑重,他上下打量了时墨白一番,又看了看楚纪野和狼狈的赵千壑等人,尤其是注意到赵千壑对时墨白那下意识流露出的敬畏姿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惊讶。
“时师弟福缘深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月无痕摇着不知何时又拿出来的折扇,语气带着试探,“看这动静,那混沌源井似乎……彻底完了?不知师弟在里面,收获如何?”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时墨白的丹田位置。
林惊羽也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如剑,同样在观察。他对机缘兴趣不大,但时墨白二人展现出的实力和那种奇异的混沌气息,引起了他身为剑修的本能关注。
“侥幸脱身罢了。”时墨白淡然道,避重就轻,“源井异变,非人力所能及,我与纪野能逃出生天已是万幸。至于赵长老他们……路上偶遇,互相扶持罢了。”他并不打算透露获得源核本源和突破真形境的具体细节,更不会暴露控制了赵千壑之事。
赵千壑闻言,连忙躬身附和:“正是正是!多亏时师侄……时师兄仗义相助,老夫等人才能逃出那绝地!”他姿态放得极低,完全不顾自己长老身份。
月无痕似笑非笑,显然不信这番说辞,但也没有继续追问,转而看向远方那仍在缓缓扩大的混沌归墟黑洞,语气凝重:“源井化墟,动静不小。
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引来更多人的探查。此地不宜久留。”
林惊羽点头:“那股毁灭性的混沌波动在扩散,附近空间会越来越不稳定。”
时墨白也正有此意。他本就不想在此多作纠缠,当务之急是离开陨星海,找个安全地方消化所得,同时梳理关于“星宫”和符卡本质的诸多信息。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身之际——
“呵呵,想走?把源井中得到的东西留下吧。”
一个阴冷、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突兀地自那片星辰残骸阴影中传来。
紧接着,五道身影缓缓自阴影中浮现,踏着虚空,不疾不徐地朝他们所在的陨石逼近。
这五人皆穿着样式古朴、颜色暗沉的灰袍,脸上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青铜面具,面具样式狰狞,似鬼似兽。他们的气息凝实而晦涩,带着一种古老的腐朽与阴森感,与星宫修士那种冰冷璀璨的星辰气息截然不同。
为首者是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手持一根扭曲的木质蛇头拐杖,方才那沙哑声音正是出自他口。他气息幽深,竟也是一位洞虚境强者!身后四人,三男一女,气息也都在法域境中后期。
“阴鬼宗!”月无痕眼神一凝,低声道出对方来历,“这帮喜欢掘坟挖墓、捣鼓阴魂尸傀的家伙,鼻子倒是灵光,闻着味就来了。”
林惊羽的手,已然按在了剑柄上,剑气隐而不发。
时墨白心中微沉。刚打发走“星宫”,又来一个“阴鬼宗”!看来混沌源井的异动,确实吸引了不少隐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这阴鬼宗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其功法似乎与死气、怨魂相关,正好与他蕴含生机的混沌道韵相冲。
“老夫阴骨,添为阴鬼宗外事长老。”
佝偻老者阴恻恻地笑着,浑浊的目光如同毒蛇,在时墨白、楚纪野以及赵千壑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时墨白身上停留最久,“源井造化,见者有份。小娃娃,看你气息圆融,混沌道韵内藏,想必收获不小。
乖乖交出来,老夫可以做主,饶你们性命,甚至……收你入我阴鬼宗,传你无上阴冥大道,岂不比你在流云宗做个普通弟子强?”
他显然将时墨白当成了获得最大机缘之人,至于楚纪野,虽然体魄强横,但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具不错的“炼尸”材料。赵千壑等人,则直接被无视了。
“阴鬼宗?”时墨白面色平静,心中却在快速评估。对方一名洞虚,四名法域,实力不容小觑。己方这边,自己刚突破真形,虽有混沌真解和本源加持,战力可敌普通法域巅峰甚至洞虚初期,但消耗甚大。楚纪野可战法域,但连番激战消耗不小。
月无痕和林惊羽态度不明,未必会全力相助。赵千壑等人更是惊弓之鸟,难堪大用。
硬拼,胜算不高。
“源井凶险,晚辈等人只是侥幸逃生,并无什么造化可得。前辈怕是误会了。”时墨白依旧试图周旋,同时暗中示意楚纪野和赵千壑戒备。
“误会?”阴骨长老嗤笑一声,手中蛇头拐杖轻轻一顿虚空,“小娃娃,在老夫面前耍心眼,你还嫩了点。你身上那股新鲜的、浓郁的混沌本源气息,隔着老远老夫就闻到了!
还有你旁边那个战奴小子,气血中熔炼了星辰煞力,体魄强得异常,想必也是在井中得了好处。”
他眼中贪婪之色更盛:“既然你不肯主动交出来,那老夫只好自己来取了。正好,老夫新得了一具千年玄阴尸傀,还缺一道强大的生魂做主魂,你这混沌生魂,倒是合适得很!至于你的肉身和那战奴的体魄,炼成尸傀,定是上佳之作!桀桀桀……”
刺耳的笑声中,阴骨长老身后那名面色惨白、眼神麻木的灰袍女子,缓缓上前一步。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时墨白。
无声无息间,时墨白周围的虚空,温度骤然降至冰点!缕缕灰黑色的阴寒死气凭空滋生,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缠绕而上,要侵入他的体内,冻结气血,侵蚀神魂!更有一股尖锐的、直刺灵魂的鬼啸之音,在他识海中炸响!
与此同时,另外三名阴鬼宗法域境修士,也同时动了!两人扑向楚纪野,一人则挥手放出三具浑身长满绿毛、散发着恶臭与剧毒的僵尸,朝着赵千壑等人扑去!显然是要先剪除羽翼,搅乱阵脚!
阴骨长老本人,则挂着阴森的笑容,拄着拐杖,缓缓逼近,气机牢牢锁定时墨白,准备随时给予致命一击。
战斗,瞬间爆发!
楚纪野怒吼,暗红气血冲天,迎上两名阴鬼宗法域,拳风激荡,将缠绕而来的道道阴魂鬼爪轰碎。
赵千壑等人惊叫着祭出符卡,与那三具绿毛僵尸战作一团,但那僵尸力大无穷,不惧普通符法,且尸毒厉害,让他们左支右绌。
月无痕和林惊羽对视一眼。
“阴鬼宗,行事过于下作了。”林惊羽眉头微皱,剑气已然开始升腾。
月无痕折扇轻摇,叹了口气:“唉,本想看个热闹,看来不出手是不行了。毕竟时师弟要是真被炼成了尸傀,我那赌注可就亏大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折扇陡然展开,扇面上一幅山水图骤然亮起,道道清光射出,化作无形的屏障,暂时拦住了扑向赵千壑等人的另外两具从阴影中冒出的僵尸。
林惊羽更直接,剑已出鞘,一道清冽如秋水、却又凌厉无匹的剑光,撕裂虚空,直斩那名释放鬼啸音攻的灰袍女子!
“流云宗的小辈,也敢插手?”阴骨长老眼神一厉,手中蛇头拐杖抬起,杖头蛇口张开,喷出一道浓郁的灰黑色气流,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抓向林惊羽的剑光!
而他的主要注意力,依旧在时墨白身上。那灰袍女子释放的阴寒死气和鬼啸音攻,只是前奏。
“小子,让老夫看看,你的混沌道体,能否抵挡这‘九幽玄冥气’!”阴骨长老枯瘦的手掌对着时墨白遥遥一抓!
刹那间,时墨白感觉周围的虚空仿佛化作了幽冥泥潭,冰冷刺骨、腐蚀生机的玄冥死气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的生机彻底冻结、湮灭!更有无数凄厉的怨魂虚影在死气中浮现,张牙舞爪地扑向他的神魂!
危机临身,时墨白眼中混沌之色流转,却不见慌乱。
“阴冥死气?不过是混沌分化中,偏向‘寂灭’一端的次级衍生物罢了。”他声音平静,体内混沌符卡真形微微震动。
“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混沌归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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