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栖野嗤笑了声，他就知道她会是这个态度。
他宁愿她打他，骂他，也比这般冷漠决绝要好。
他固执道，“我不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秋暮朝压下心头的酸涩，强迫自己板起脸，“这件事由不得你任性！”
她不敢再看他一眼，她怕自己只要再多看一眼，那好不容易筑起的坚硬壁垒就会瞬间崩塌。
然而，她才刚迈出一步，身后便有一道凌厉的劲风袭来。
秋暮朝甚至来不及反应，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大脑眩晕。
她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苏栖野在她倒下的那一刻，稳稳将她接入怀中。
他抱着她温软的身体，手臂却不住颤抖，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哽咽道，“对不起，就让我再任性一次，最后一次……”
苏栖野打横将她抱起，离开了昆仑墟。
片刻后，他缩地成寸带她回到了浮光寺。
寺内依旧禅香袅袅，火盆暖意融融。
宋鹤眠一袭黑衣立于庭院的桃花树下，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当看到苏栖野抱着秋暮朝从门外走进来，他那双冰雪覆盖的眼眸骤然明亮。
“她怎么了？”宋鹤眠看到秋暮朝昏迷不醒的样子，声音冷冽如冰，周身的气息也随之变得危险起来。
苏栖野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侧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声音很轻，听起来却很温柔，“她累了，让她睡吧。”
听到这个解释，宋鹤眠周身那股几欲暴走的戾气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他以为，秋暮朝跟山本凛那伙倭寇的战斗耗尽了心神，体力不支才睡着了。
他望向她沉睡的容颜，眼前那两片青色昭示着她这几日的疲惫，也让他心疼。
“事情解决了吗？”宋鹤眠问道。
苏栖野摇了摇头。
宋鹤眠沉声道，“那怎么办？她该不会真的要……”
那个词，他不敢说出口，仿佛说出来就会一语成谶。
苏栖野看着情绪几欲失控的宋鹤眠，语气平淡，却格外笃定，“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宋鹤眠眉头紧锁，“苏栖野，你究竟要做什么？”
苏栖野唇角微勾，又恢复了那倨傲的腔调，“秃毛鸟，有些事情你做不了，但我能。”
说完，他不再理会宋鹤眠，抱着秋暮朝推开了卧房的门。
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门外那双深邃的视线。
苏栖野将秋暮朝放在床上，为她脱去沾染了风雪与尘土的外袍，又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支着下巴看她。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指尖，低声呢喃道，“秋暮朝，我发现我好像从未用这样的角度看过你。
之前跟你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你总是很怕冷，身体跟冰块似的，一到晚上就手脚并用地缠上来，恨不得把我活活勒断气。”
他勾唇一笑，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温柔，“我那时候真的好嫌弃你，觉得你不过是个凡人，偏偏要做我的师父，还在我姑姑面前装腔作势，对我呼来喝去。
甚至还妄想让我像那只秃毛鸟一样，对你唯唯诺诺，言听计从。
我明明是那么讨厌你的……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你半夜不来缠着我，我反而会睡不着了呢？”
床榻上，秋暮朝纤长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苏栖野指尖凝聚起点点金色的灵光，轻轻点在她的眉心，秋暮朝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仿佛陷入了更加幽深的梦。
他缓缓俯下身，一点一点靠近她的唇，轻轻吻了上去。
这次不同于上次的鲁莽和激烈，他只是凭着本能去轻啄她的唇瓣。
笨拙，生涩，甚至带着不知所措的紧张。
或许是太过用力，他离开时，不小心将她的下唇咬破了一点。
一缕殷红的血珠，从那小小的伤口处渗出，在他看来，却比世间最艳丽的胭脂还要动人。
他伸出舌尖，轻轻将那滴血珠舔去，一丝甜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你看，我连亲吻都学不会。”他嗓音泛着点哑，“秋暮朝，你不是想当我的师父吗，若有来世，你教教我该怎么吻好不好？
我还有更多更多，需要你教的东西……
不过，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干嘛还要你做我的师父……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与你朝朝暮暮。”
苏栖野抬手，摘下了自己右耳上的那颗红豆耳坠，并将它放进她手心里。
“睡吧，我知道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好好睡一觉。等醒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他为她掖好被角，转身走出了房间。
一转身，便看到了伫立在门外的宋鹤眠。
他对宋鹤眠说，“照顾好她。”
宋鹤眠冷冷的看着他，漠然道，“自然不必你说。”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师父定不准你胡来！”
苏栖野看向寺外漫天的风雪，决然道，“我要让她的魂魄入轮回。”
宋鹤眠震惊道，“这怎么可能？守陵人的魂魄不入轮回，不归地府，这是不可违逆的天道法则，就算你把她的魂魄收了去，地府也不可能接收！”
苏栖野神色桀骜，“那我就闯一次阴曹地府，逼阎王爷接收！”
宋鹤眠倒抽一口冷气，想出言阻止，却又不忍秋暮朝真的魂归万古愁。
纠结再三，终是咬牙说道，“若是她醒来，发现你不在了，我该如何解释？”
苏栖野淡声道，“随便找个理由骗骗她，就说，我回有苏了，或者，被我姑姑接走了，怎样都好。
总之在我回来之前，别让她离开这间房，一步也不行！”
宋鹤眠沉默了。
苏栖野与他向来没什么话好说，今日说这么多，其实已把诀别的意味交代清楚。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秋暮朝房门的方向，来到他最喜欢打盹的那棵桃花树底下。
仿佛一切还停留在昨日，他与宋鹤眠比试剑法，只为博得那人一句夸赞。
白雪再次覆满少年的剑，桃花树下却再也等不来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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