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嘶哑的讲解声还在林间空地冰冷的空气中回荡，带着血腥气的战术理念如同无形的种子，播撒在众人心头，却远未生根发芽。猴子听得抓耳挠腮，跃跃欲试；铁柱眉头紧锁，沉稳地咀嚼着每一个字；赵小栓和两个新兵依旧懵懂，脸上写着大大的茫然。
而李石头，如同沉默的山岩，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林锋脸上，那审视与疑虑几乎凝成实质的寒霜，让林锋左臂伤口的搏动感都似乎加剧了几分，带来阵阵隐痛和烦躁。
不能再等了。光靠嘴说，这些在战火中活下来或初上战场的士兵，根本无法真正理解“流动”和“配合”的意义。必须让他们“见血”——哪怕是模拟的血。
林锋扶着冰冷的岩石，极其缓慢地站起身。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左臂深处那狂暴的搏动如同擂鼓，冲击着他的意志。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看…懂了？” 林锋嘶哑地问，目光扫过众人。猴子迟疑地点点头，铁柱沉默不语，其他人则是一脸懵。
林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弧度：“纸上…谈兵！屁用没有！”
他猛地抬手指向空地边缘一片更为浓密、光线昏暗的灌木丛地带，那里枯枝败叶堆积，阴影重重。
“现在…教你们…怎么当…鬼！”
“怎么在…鬼子眼皮底下…摸过去！”
“怎么…让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血腥的寒意，瞬间让赵小栓和两个新兵打了个哆嗦。连猴子都收敛了嬉笑，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李石头的目光也变得更加锐利，紧紧锁定林锋的每一个动作。
林锋不再多言。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那片昏暗的灌木丛。每一步踏在松软的腐殖层上，都带来钻心的痛楚，左臂伤口的搏动感在高度集中精神下，似乎被强行压制，但每一次心跳都清晰地传递到那片暗红的区域，带来诡异的麻痒。
他在距离灌木丛边缘约二十米的地方停下。那里，几个用枯草和破布勉强扎成的、歪歪扭扭的“稻草人”倚靠着树干，全当是日军哨兵。
“看好了！” 林锋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目标…哨兵！”
他微微弓起身体，受伤的左臂紧贴着身体，右手自然下垂。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了！不再是那个浑身是伤、步履蹒跚的班长，而像一头收敛了所有气息、即将扑击猎物的夜行猛兽！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最外侧的一个“稻草人”。
他开始移动。
动作极其缓慢，如同慢放的镜头。没有大步前进，而是利用每一处阴影、每一簇低矮的灌木、每一道凹陷的地形！他身体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地面，重心完全下沉，脚步落下的瞬间，脚掌外侧先着地，然后极其缓慢、轻柔地过渡到整个脚掌，最后脚跟才无声落下！每一步都如同狸猫踏雪，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行进路线并非直线，而是利用“之”字形，始终将自己置于阴影或遮蔽物之后！
猴子看得眼睛发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铁柱沉稳的眼神中也露出惊讶。赵小栓和两个新兵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仿佛第一次见识到人还能这样走路！
距离在无声无息中缩短。十五米…十米…
林锋的动作更加小心。他利用一棵粗大古树的阴影作为最后的掩体，身体紧贴树干，侧耳倾听，锐利的目光如同扫描仪，扫视着“哨兵”周围可能存在的“陷阱”——一根横在必经之路、半埋在落叶下的枯枝（模拟绊线），一片踩上去会发出脆响的干枯落叶区域。
他极其缓慢地绕过枯枝区域，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蛇，紧贴着地面，从一片湿软的泥地滑过，避开了落叶区。整个过程流畅得不可思议，仿佛与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五米！
林锋的身影完全隐没在古树投下的浓重阴影里。他如同凝固的雕像，一动不动。时间仿佛静止。只有远处隐约的炮火声和林间呜咽的风声。
骤然！
那凝固的身影动了！如同积蓄到极致的弹簧猛然释放！没有一丝预兆！
快！快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林锋从阴影中暴起！目标——那个最外侧的“稻草人”！
他的动作狠辣精准到令人心悸！右手如铁钳般闪电般探出，死死扣向“稻草人”脖颈位置（模拟捂嘴锁喉）！同时，身体如同附骨之疽般贴上，左膝如同攻城锤，凶狠无比地顶向“稻草人”后腰脊椎位置（模拟致命膝撞）！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枯枝被瞬间折断的脆响在寂静中爆开！那个充当“哨兵”的稻草人上半身猛地向后折断，破布做的脑袋耷拉下来！
动作完成！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林锋保持着攻击结束的姿势，微微喘息。剧痛瞬间从左臂伤口和全身炸开，冷汗浸透后背。刚才那瞬间的爆发几乎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左臂深处那狂暴的搏动感在剧烈动作后如同苏醒的凶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疯狂的麻痒，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空地上一片死寂！
猴子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刚才那鬼魅般的身影和雷霆一击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铁柱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了巨大的震惊！赵小栓和两个新兵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仿佛亲眼看到了一个活人被瞬间格杀！
李石头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他死死盯着林锋那依旧保持着攻击姿态的身影，以及那只刚刚完成致命锁喉和膝撞的右手！那动作！那爆发力！那精准到毫厘的打击点！绝非什么“老拳师把式”！这是纯粹的、高效的、只为杀戮而生的战场格斗术！是千锤百炼的杀人技！是他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才磨砺出的本能反应！眼前这个“林锋”…怎么可能？！
巨大的疑云和冰冷的审视几乎化为实质的寒流！李石头抱着胳膊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那把插在腰间的刺刀，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散发出冰冷的锋芒。
林锋缓缓直起身，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他强忍着眩晕，指着地上“身首异处”的稻草人，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看见…了？”
“摸哨…不是…冲上去…拼刺刀！”
“是…影子！是…鬼！”
“要…快！要…狠！要…准！”
“锁喉…扭颈…刺后心…膝撞腰眼…太阳穴重击…” 他每说一个部位，手指就精准地点向人体要害，“哪里…能最快…最安静…弄死他…就打哪里！”
“记住…我们是…狼牙！不是…莽夫！”
他的目光扫过赵小栓和两个瑟瑟发抖的新兵，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残酷的压迫感：“怕？怕就滚！留下…就给我…练！练到…手不抖！练到…心不跳！练到…杀鬼子…像杀鸡！”
“赵小栓！” 林锋猛地一指那个最瘦弱、也最恐惧的少年，“你！第一个！去…摸掉…那个！”
林锋的手指，冰冷地指向灌木丛深处，另一个孤零零的“稻草人”哨兵。
赵小栓浑身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看着那昏暗的灌木丛，看着那个破布扎成的“哨兵”，仿佛看到了真正的日本兵狰狞的面孔！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
空地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赵小栓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林间呜咽的风声。
李石头那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依旧死死锁定在喘息着的林锋身上，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左臂，看着他强撑的脊背，看着他眼中那被剧痛和疲惫掩盖却依旧燃烧的冰冷火焰… 那眼神深处，审视与疑虑如同沸腾的岩浆，翻滚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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